第一杯当然端到陛下手边,楚珩从描金托盘里取了第二只茶盏,正提着壶要动作,镜雪里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
她语调缓慢,“陛下的这位御前侍墨,我瞧着不像是个简单人。”
话音刚落,凌启和容善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
楚珩呼吸微滞,左手的茶盏险些没拿稳,从壶里倾泄下的水流落到盏中时,微微歪了一下,水珠差点溅到外头,虽然最后还是有惊无险,但这稍纵即逝的一幕落到了凌启眼里,却有些非比寻常了。
皇帝神情闲适,闻言点了点头,随口笑道:“楚珩确实很不错,朕擢选到御前的,当然不是泛泛之辈。”
端给镜雪里的茶已经斟好,借着放茶的动作,楚珩和她冷冷对视了一眼,而后朝皇帝躬了躬身,面不改色地捧起托盘转身朝凌启和容善走去。
镜雪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转过头时恰好对上了皇帝的眼睛,这才注意到皇帝虽然面上是微微笑着的,眼神却很幽邃,像是盛着一汪永远看不到底的潭水,静谧冷冽,摄人神思。
镜雪里心头猛地一跳,再回味起皇帝方才说的那句话,从中突然品出了一丝保护的意味。
皇帝说“朕擢选到御前的”,亦即,不容任何人指摘。
镜雪里来大胤帝都有些时日了,不是没有听说过“御前侍墨不为帝喜”的传言,但从皇帝方才言语和眼神来看,却又不像那么一回事。她和漓山有私仇是人尽皆知的事,可皇帝却半点不想让她“刁难”出身漓山的楚珩,这倒有意思了。
镜雪里心里有些隐隐的好奇,轻轻笑了笑,却没再提楚珩,转而和皇帝谈起了靖南丝路道的事。
一直到临走,镜雪里扫了凌启一眼,视线第三次望向楚珩,送了个顺水人情,开口道:“陛下慧眼如炬,选的人确实非同凡响,若我没看走眼,这位本应是百万人里也挑不出一个的超群绝类。”
这话一出,皇帝目光冷然,凌启和容善全然警惕起来,楚珩面无表情,只微微侧头看向凌烨。
“只是,”镜雪里话锋忽而一转,轻轻摇头叹了一声,“实在是可惜了。”
她说:“我观小哥根骨绝佳,本是修习武道不世出的天才,甚至入境大乘也未可知,可是你至今只是堪堪入门,想来必是幼年时遭了大病,经脉受损所致,终铸成一生遗憾。”
她这话确实是在送人情,表面是给凌启的,实则是给漓山东君姬无月的。
楚珩没有应声,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