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拧起眉:“父亲……?这……这怎么可能?!”钟平侯身为一族之长,从来最重嫡庶,这是毋庸置疑的。
叶氏并不意外女儿的反应,轻描淡写道:“不只你的父亲,大胤九州声名显赫的世家主大都如此。”
楚璇张着嘴,一时间惊得失了声。
“璇儿,”叶氏目光沉沉,低眸望着女儿,认真地说,“你记着母亲的话,你重嫡庶,那是因为你日后会跟母亲一样,成为大家主母,你永远不会乐见妾室的庶子越在自己的嫡出前头。但你父亲可未必,嫡也好庶也罢,哪个都是他的亲生儿子。”
楚璇瞳孔骤缩,猛地捏紧了手心,艰难道:“那、那楚珩在父亲眼里岂不成了为家族添光……?”
叶氏眼里闪过讽意,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觉得你父亲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楚璇摇了摇头,钟平侯出宫后一言不发,面上喜怒难辨,直至回到家里都是如此。
“放心,该怎么处置,回头我会与你父亲商量的。”叶氏脸上笼着层寒霜,“你弟弟不介怀,那是他心性使然,但漓山让楚珩入殿祭拜,打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脸,还有你父亲的、钟离楚氏的、以及我广陵叶氏的!”
多年夫妻相处,叶氏不愧是最了解钟平侯的人。楚弘行至前院书房,明日除夕开宗族祠堂,他手边有许多事情要忙,可思绪却如同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顺。
楚琰、楚琨,哪一个儿子出头都好,甚至超过嫡子也无妨,可偏偏,偏偏是这个楚珩。
钟平侯不是不明白叶氏身为嫡母的心思,若随储君谒庙的人换成是楚琰楚琨,他都不会容叶氏胡来,可是楚珩……
今日在紫宸殿里,旁人的每一句道贺称赞都像是甩在钟平侯脸上的一巴掌,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陪同祭祀是无上的殊荣,那些人是出于嫉妒还是别的什么,这不重要,钟平侯看得出他们向自己道喜时目光里隐藏着的讽意,犹如一根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因为这殊荣并非是钟离楚氏赋予楚珩的,甚至恰恰相反,一个被自己放弃的儿子,在漓山的教养和护佑下,轻而易举地就站在了自己悉心培养的嫡子之上,不论有意还是无意,怎么看都像是在践踏自己和楚氏的颜面。
偏偏礼法就是如此,他作为楚珩的生身之父,旁人对穆熙云道一句贺,也少不了到他这里祝一杯酒。尽管脸上挂的笑容大都是虚情假意,但面向二者的区别可太大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漓山东君和皇帝暗通款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天子影卫端了千诺楼,不知道给各大世家添了多少麻烦,人人恨得牙痒痒。可漓山是在为圣上分忧,要说指责穆熙云的不是,在紫宸殿里他们不敢,出了紫宸殿一样不敢——那是东都境主的夫人、漓山东君要叫她一声“师娘”,没人会自寻不快去找她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