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能够理解你想要将某人拘在身边,叫她永远不离开你的心情。”阿箬将风九烟从自己身上推了下来,见对方没有明显的反抗,便又大大方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定很喜爱那个人,喜爱永远都是伴随着独占欲一起的。不止你们妖有这样的情绪,我们凡人中的大部分在喜欢上某人时也会由爱生妒,由妒生恨。你要是真的出于嫉妒,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我却认为,你之前说的那些其实都只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风九烟的眼中浮起了迷茫。
“人有灵魂、有躯壳,灵肉合一方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她。你若仅仅只是断其手足、毁其双目、封其口舌,你也不过是留住了她的躯壳。她被迫待在你的身边,心却在别的地方,你费尽心机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她。相反你每每看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只会一次次的被刺痛,意识到她根本不属于你。你的行为就好比是看中了一捧插在长颈彩瓷瓶中的鲜花,结果一番折腾只抢回了空空的花瓶。”
风九烟低眸不语,思索片刻后说:“我们妖向来最擅长迷心之术,没有什么是我不能蛊惑的。你跟着我走,我不会让你感到悲伤或是痛苦,很快你就会忘了你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只将我视作你唯一的需要信任的人,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是快乐的。”
这法术真吓人。阿箬不寒而栗,但面上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说:“你仔细想想,这样得来的爱侣真的有意思么?我若是你,我会设法让她主动自愿的跟随着我。妖术总有失灵的一天,就比如说你现在,你现在伤得好像不轻哪,你还能使用你的妖术么?听我的,我教你怎样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
阿箬一直刻意将自己和风九烟的执念对象区分开来,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貌美却疯癫的妖精。她猜这要么是前世冤孽,要么就是她被当做了某人影子的投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她感到恼火。
又及,阿箬现在还认为风九烟是个“女妖”,而那个让风九烟执迷的对象似乎也是个女性——唔,这就让阿箬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小丫头,磨镜之好嘛,她懂她懂。
阿箬既然打不过风九烟,自然也就只能陪着笑脸,继续用迂回委婉的方式唬他,“你之前同我说,你养的雀儿丢了……”她敛睫,其实心中完全可以猜到风九烟所说的“雀儿”指代的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可我认为,是你没有养好它。”
“没养好?”风九烟一愣。做了几千年高高在上的妖王,九州八方的山妖海怪,谁不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不曾听到有谁正面指出他有哪里做的不好了。
“我们凡人的贵妇人也喜爱豢养画眉啊、鹦哥啊之类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过,凡是那些自小便被养在笼子里的鸟儿,都是不敢飞向天穹的。它们生了翅膀也等于没有,你即便为它们将笼子打开,它们也会瑟瑟发抖,不敢迈出半步,甚至于你怎么敢,都赶不走它们。”
“所以……”
“所以你当给你所爱之人锦衣玉食、珍馐华服,让她耽溺于声色之中,让丝竹管弦腐坏她的志气。这样一来不需要你主动做什么,她自己都会害怕离开你,生怕从你身边走后便享受不到人间至乐,到时候只怕她还会黏着你不放,让你烦不胜烦。”
风九烟十分怀疑阿箬说这些是在为她自己牟利,但他还真一时半会讲不出反驳的话来。
“当然,即便你做到这一步,我想你心里也还是会思考:她所爱的究竟是你,还是你所给予的优渥生活?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是让她也喜欢上你。到最后不需要你刻意阻绝她与外界的交流,她满心满眼都只会是你,你若是离开了她,她会对你思念,你若是抛弃了她,她会为你伤神。她为你衣带渐宽日渐憔悴,为你神魂颠倒不知世事。这样不比将一具断手断脚、目盲声哑的臭皮囊养在身边要好?”
“那我该怎么做?”风九烟问。
“很简单,第一步,坦诚。”阿箬用仿佛喝水吃饭一般都语气说:“不介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对我坦诚,把你心里藏着的事都交待一下吧。”
风九烟再度陷入沉思。他是真的越思索,越觉得阿箬是在算计他,可偏偏还真就说不上来她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