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事吧，纳西索斯殿下？”

明塔看起来有些慌张，她抓住纳西索斯的手，细细查看。纳西索斯刚刚摔倒的时候拿手撑住了地面，他的手擦破了皮，骨头倒是没问题，但是殷红的血液很快沁了出来，一丝一丝，与他掌心淡青色的血管交错在一起，显出一种脆弱的，惊心的美。

见状，明塔拧紧秀眉，显得格外愧疚。

“真是抱歉，让我给您清洗一下伤口吧……”

她说着，抓住纳西索斯的手就往潭水里伸。

水中映出棕发男神的模样，他的面前跪着美丽的水泽宁芙，血从他的掌心慢慢晕开，在泉水里晕出一朵淡红色的花，然后散开，散开……

血水很快被稀释，水中的倒影却没有散开。纳西索斯透过荡漾的水纹看清了水中模糊的倒影——水中只有棕发的男神和水泽宁芙，受伤的是棕发的男神，棕发的男神是他。

水中的男神就是他，是他，纳西索斯。

那一刻，纳西索斯好像听见一把锁缓缓拧动的声音，伴随一声轻响，锁开了，那段绮丽的爱情被抛在了门外，他发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他根本不是委顿在泉水前，痴痴爱恋着水中男神的纳西索斯，他是骄傲的，从不谈爱的纳西索斯，是得罪了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被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惩罚的纳西索斯。

那段痴恋是假的。

冥界的经历却是真的。

他认识了冥王哈迪斯，那位自称是他的“幸运神”的神祗。他把他带到了冥界。他们共同建设爱丽舍，他搭建水桥，把天火挂到了冥界的天空，站在美丽的花田里和哈迪斯并肩看彩虹；他在爱丽舍的橄榄树上蓄养了一窝小鸟，每天从早餐里揪一些麦屑，给小鸟喂食，和哈迪斯分享雏鸟渐渐长大的过程；他在冥界的演练场上，和黑袍的冥王比射箭，羽箭射出，正中靶心，众冥府士兵为他们欢呼加油……

不，没有演练场，没有射箭，没有欢呼声，也没有加油。

纳西索斯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疼，是那种隐秘的抽痛，似乎来自记忆的深处，而非神体上的疼痛。他伸手按住太阳穴，难忍地皱眉。有些记忆变得模糊，变得错乱，他难以辨认，但有一点他能够确认：他喜欢冥界的生活，喜欢冥王哈迪斯，还有——明塔虽然帮他打破了诅咒，但她显然心思不纯。

“纳西索斯殿下，您怎么样？”

“纳西索斯殿下，您头疼的厉害么？”

“纳西索斯殿下，我该怎么帮您缓解头痛？”

“我很抱歉，纳西索斯殿下，我不是故意要戳破事实……冥王陛下早早就下了命令，不让所有冥神告诉您，您深爱的男神……其实是您自己……”

纳西索斯看穿了她的意图，再听她惺惺作态地说话，只觉得格外虚伪。

他打断她的解释，说：“请你安静一点。”

明塔果然住了嘴。

还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