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些焦虑,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上官婉儿有些不解,忙问:“娘,这是怎么了?”
母亲叹道:“李家有个大人寄信过来了,说是过些时日,要过来看望咱们。”
“哪个李家?”
“自是长安城原本的李姓,那个李家。”
母亲言语中有些忌讳,低声道:“他们所来定不只是探望咱们这般简单,你且在后面躲着,稍后莫要露面。
“唉,咱们都已流落关外,却还是逃不开那座机关之城。
“若不行,咱们就朝西面再搬远些,让他们寻不到咱们。”
上官婉儿安慰母亲几句,让母亲莫要太过担心,自己却是一连数日都在思索后续会发生何事。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深夜时分,后院的犬吠吵醒了上官婉儿,前院多了一只只火把的光亮。
她提着笔杆便冲了出去,还未到前厅,就被匆忙赶来的侍女拦下。
侍女低声道:“小姐,夫人让您先去隔壁躲起来!”
“这是我家,为何要躲?”
上官婉儿反问一声,绕过侍女、提笔向前,风风火火闯到了前厅,见到了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
“婉儿?你怎得这般就过来了?”
母亲立刻迎了上来,对上官婉儿连连使眼色,呵斥道:
“还不快退下!莫要冲撞了贵客。”
那被众多护卫环绕的身影却已转过身来,露出几分和煦的微笑,开口就是一句:“这就是昔日上官兄的掌上明珠?”
上官婉儿微微皱眉,却是对此人没有半点印象。
此时想来,自己当时之所以冲出去,其实是存了几分妄想;妄想再见到那个,昔日曾将那幅笔帖放在自己面前,让自己临摹的仇家。
可惜并不是。
这个李大人,也只是个精于世故的官场老手罢了。
这位自关内赶来的大人物与她彻夜相谈,自说自话的定下了一则计划。
那人说:
“令祖父惨死于女帝之手,我等虽欲搭救,却无力回天……唉,婉儿侄女,你可有为祖父报仇之心?”
那人还说:
“如今朝野上下,百官有怒而不敢言,有怨却不敢提,只求有正义之士能挺身而出,只求有一二英豪能伸张正义!
“我听闻,侄女你身手不凡,又有一幅可惊鬼神的笔法。
那女帝又偏爱笔帖……”
那人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侄女,上官家与我都是相熟之人,云中也有听命于我的诸多义士。
“若侄女答应此事,我自可护你家人周全,给他们此生荣华富贵。
“上官家昔日如何,今后还会如何!”
这人……
上官婉儿差些忍不住反问一句,若她不答应又会如何。
其实这话不必多问,对方就是以自己家人在做威胁。
这就是,爷爷拼上性命,也要护持之人吗?
门外,母亲对自己不断摇头。
但上官婉儿只是思索了一阵,目中满是亮光,起身看着那人,低声道:“我去长安城,为我上官家讨回一个公道。”
这位李大人明显有些喜出望外,怔了几瞬,方才起身连说几个好字。
……
奚车轻轻震颤,其外已传来了一声提醒:“上官姑娘,已至宫门,还请跟侍卫回住处。”
婉儿心底的波澜被迅速抚平。
她提着裙摆,步伐轻盈地跳出奚车。
又听武府的侍卫道:“上官姑娘,我家大人叮嘱,您今晚还是多多练习下笔帖,明日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让武大人放心就可,我会的。”
上官婉儿道了声,将那幅笔帖端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走入宫门,被侍卫引着,贴着宫墙漫步远离。
太极宫的夜晚十分安静,各处灯火明亮,却又显得什么生气。
回到自己所住的阁楼时,还能听到那两个小宫娥窃窃笑声,让上官婉儿心情明亮了许多。
回忆往事,总不免有许多遗憾与不顺心之处。
忽觉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上官婉儿略微扭头看去,所见却是墙角阴影,那里似乎有道身影。
武大人派来的?
还是李大人派来的?
不管是谁,上官婉儿刚调整的好心情顿时被毁了大半。
她未动声色,推开阁楼们进去,招呼那两小只准备沐浴的热水,走去书桌后开始练习手中的笔帖。
上官婉儿仔细看了眼已放在床边的衣物和首饰盒,并未有旁人打开过的痕迹,研墨提笔,笔走龙蛇。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但上官婉儿练习了几遍笔帖,尝试了几种不同的运笔方式,沐浴之后早早睡下,却是没有任何异样。
半夜。
云中边界,那座还算繁华的城镇。
如闷雷般的马蹄声惊扰了此地居民,那滚滚烟尘遮起了有些黯淡的月光。
一队队兵卫翻身下马,举着火把、扶着腰间长刀,将此地占地最广的那家大院团团围了起来。
挂着‘上官’门匾的大门前,几名将军皱眉凝视,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