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谔沉下眼睫,极轻的“嗯”一声。
张大爷抿口茶,如实汇报:“药都按时按量熬好送过去了,每周一次,你交代的事,我都记着呢。”
“麻烦您了。”肖谔说完,抓了抓喉结,是个略显焦虑的动作,很长一段空白过后,他问,“文祺……有提起过我吗?”
合上杯盖,张大爷将茶杯放回原处,答非所问,望着透窗的光线投了一地的金灿灿:“文祺很健康。”
中草药的味道温和不烈,墙角方桌上的小砂锅里传来清淡的金银花香,肖谔突然松了口气,兀自笑了会儿,语气里带着感激:“老伯,谢谢,真的。”
回四合院的路上,肖谔去老字号买了袋爷爷最爱吃的牛舌饼,给陆然和陆小昭挑了两件相同款式的礼物,倒也不算空着手过年。坐在红梅树旁的石椅上看向正房门柱下的两盏红灯笼,肖谔顺两把雪貂的毛,低着头,喃喃自语。
文祺如今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但此时围坐在餐桌前的,依然是肖谔最亲近的三个家人。老爷子吃饭一向沉默,一只耳朵给电视机,一只留给他的孙辈们,陆小昭最后上桌,陆然等他一齐动筷,肖谔还是专挑烂糊的青菜叶子吃,和着米饭扒拉进嘴,什么都没变,家里的一切依旧温馨,平淡。
八点一过,吃了一鼻尖儿汗的陆小昭盯着电视机,晚会舞台上一水儿身着艳丽裙摆的小姐姐,他夹一块梅菜扣肉,看的正来劲,余光中的陆然眯缝了下眼,果不其然,又是那句耳熟的问话:“小姐姐们是不是很漂亮啊?”
去年的今天,陆小昭用脸红和支吾不清的措辞回答陆然,然而此刻,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茶楼的漂亮姐姐我看太多了,也就一般般吧。”
肖谔瞄一眼陆然的脸色,嗯,还是有些变化的。
酒足饭饱,电视机还开着,人已经散了。肖老爷子拎着鸟笼回正房休息,陆小昭在厨房锅碗瓢盆的忙活,院子里只剩陆然,肖谔把买好的礼物扔到他怀里,大方的摆摆手说:“甭客气。”
陆然打开一瞧,两条纯红色的棉裤,均码。
“你也应该来一条!”陆然握拳冲肖谔的背影喊,“红棉裤配皮猴,你一定是栅栏街里最靓的仔!”
肖谔反手掩门,没忍住,笑了个痛快。
屋子里空荡荡的,微弱的光斑星星点点,肖谔靠门站了半晌,脱掉上衣往卫生间走。按部就班的洗漱完,坐在床上发着呆,直到窗外的光影不停在地面跳动,肖谔向后撑着手臂,扬头去瞧映在窗扇上的朦胧烟火。
手机上不断有新消息跳进来,肖谔编辑好拜年短信,全选通讯录统一发送,而后关机,仰身倒向床铺,张开双臂,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