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南巡再遇

和珅是个妻管严 时镜 5299 字 2022-08-24

不过在和砷站到她车前的时候,她就知道,并没有多想,一切都是这样的。

所以她直接说了那样的话,不是没怕过,怕他以为她轻贱,但当时其实已经并不是那么清醒了——冯霜止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尤其是在经历过上辈子那种事情之后,她对自己的婚事一直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历史上的冯霁雯是病死的,上辈子的她是被小妾推下去淹死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结局,说的时候不怕,可是真正事情来了,还是会担心的。

那一刻,如果不说,冯霜止觉得,自这辈子都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尽管出格,可她觉得那是自己的真心话。

谁也不知道,在她说出那句话跟和砷回答之间的一段沉默,在她感觉起来,几乎是分分秒秒度日如年,在他低低说出那一个“好”字的时候,冯霜止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强忍了一切的情绪,让喜桃闭嘴,然后才离开。

此刻,躺在新的床铺上,冯霜止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旧日的事情,迷迷糊糊很久才睡过去。

于是新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她将这一段事情,暂时地完全埋在记忆里,整理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去面对新的环境和新的人。

江宁布政使兼织造英廉上任的事情,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的,至少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需要笼络住这么新来的一个人,需要花费一定的心思。

对于刚刚丧子的英廉来说,最重要的大概是他的孙女,所以最忙的人其实是冯霜止。

英廉以前曾在江宁治过河工之事,现在重新回到江宁,也算是很熟悉,至于冯霜止,却是完全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里。

有许多官家太太今日邀她喝酒,明日邀她赏花,过两日又有什么塞诗会,不过冯霜止一律推掉了,只说是孝期之中,不愿意多出门,渐渐地别人就觉得冯霜止可能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也觉得是英廉这边管束着,这个时候不出来,是不想被他们笼络,也就暂时地歇了心思。

江南的冬天很湿冷,不过比之北方还算是暖和,过了这一冬,冯霜止才开始出门。

烟花三月的扬州,横贯南北的大运河,运河上的漕船,南来北往的掮客,江南的茶,水,人,便这样一一领略了。

江宁布政使兼织造,是个肥缺,官家太太们也投着冯霜止的喜好,有的东西不收不好,渐渐地也就堆得多了,像这种收东西,上面的人是不怪罪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了度便成。

只不过这个度,一直拿捏在皇帝的手里,到底什么时候会变,谁也说不清。

闲暇时候冯霜止便是在吟诗作画,跟江南的官家小姐们一道,扬州的盐商,九省漕运漕帮掌事们的女眷,多少人都在冯霜止的身边,她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圈子。

在京城,冯霜止这二品大员的孙女,兴许是算不上什么的,只不过外派出来之后,这从二品的位置,反而高了起来,更兼冯霜止为人圆滑,不轻易得罪人,容易相处,很快就得了一大堆官家太太小姐们的青眼。

江南为官者,多汉臣,江南士子亦多风流,才名传扬的冯霜止不是没收到过胆大的才子们送的东西,只不过从来置之不理。

久而久之,就有人说,冯霜止是个心气儿高的,不知道哪一日有何人能得了她的垂青。

——其实他们都忘了,冯霜止是还要参加选秀的。

转眼便是三年多过去,乾隆二十九年的秋天,冯霜止正在江宁织造府内,主持着赏花的集会,却听苏州知府家的小姐说:“前些天有消息下来,说万岁爷要南巡,便在明年正月里,可是个好时机呢!”

冯霜止正在倒酒,手中的酒杯一顿,不过转而却没有任何的异样,将酒杯塞到了杨三小姐的手中:“若是对不出下一句来,这一杯杏子红,便归了你了。”

“小姐你这心真毒,人人都知道我不过草包一个,绣花的枕头,你还要我作个对子,姐妹们听好了,一会儿我对出来了,你们都得喝上一杯的!”

那杨三小姐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老老实实地喝了:“也就你们这群人文雅,我这样的俗人哪里知道什么风啊花啊雪啊月啊的……”

冯霜止跟众人玩笑着,眼看着天色晚了,才一个个地送人出去了,等到院子里的宴席撤完了,冯霜止才去给英廉问安,于是提到了乾隆南巡一事。

此前英廉调任,一是因为皇族之中的站位问题,二则是因为想要避开伤心事,毕竟京城里,他去了儿媳,又死了儿子,现在三年多过去,再大的风雨也没了。

“玛法已经离开京城许久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冯霜止说得很直接。

现在她大了,也敢说出一些当年不敢说出来的话,毕竟现在她也算是个有主见的人了,请的老师也都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便是袁枚游历天下的时候,经过江苏,也要特意来看一眼,可没少为冯霜止挣风光。

冯霜止逐渐地将自己身上的光彩展露出来,以至于现在说什么,英廉都不会惊讶了。

事实上,冯霜止所说,正是英廉所想。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只一笑:“你听说了?”

“万岁爷南巡,是玛法的好机会。”

历年南巡,都要奖赏一大批的官员,“玛法已经远离京城太久了,虽然说不在天子脚下好办事,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权力就是在天子脚下。

外面做官的,谁知道会不会转脸就被别人算计了呢?

江苏这边的官场太乱,尤其是因为有大运河的存在,官场上油水很足。

漕帮盐帮,九省漕运之地,又事涉治河,年年江南科考舞弊都是最严重的,待久了总是要出事,还不如回到天子的眼皮子下面去,既有露面的机会,又比较熟悉,对年纪已经渐老的英廉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英廉心里有一把算盘计算着这些事情,他也觉得三年是差不多了,如果能够借着乾隆南巡的机会,将功劳挣下来了,调回京城几乎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乾隆二十七年有过一次南巡,不过那个时候英廉觉得时机不成熟,便压住了。

可冯霜止到时候还是要选秀的,总归还是要到原来的那个圈子里面去。

只不过,乾隆的到来,也为冯霜止的心中添了几分忧虑。

不久之后,这忧虑,果然就应验了。

“六阿哥的事情,你之前应该听说了吧?”

英廉问了她一句。

冯霜止想了想,还是点头道:“郑先生是六阿哥的幕僚,六爷的事情,只提过两句。”

原本郑士芳是六阿哥永瑢的幕僚,永瑢也算是乾隆比较喜欢的阿哥,便想要在立储的事情上争一争,只是没有想到,乾隆二十四年冬天就已经被过继给了慎靖郡王允禧为嗣,并且封为贝勒。

郑士芳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来英廉府上教书的,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在筹谋这件事,只不过过继的事情出来,之后根本没什么转圜的余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郑士芳领了个苏州的差事便放手走了。

乾隆的儿子们不少,不过大都短命。

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都已经不在世上;四阿哥过继给了允裪为嗣;现在最受宠的乃是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已经过继出去,也相当于与皇位无缘;作为嫡子七阿哥则是两岁就已经去世;八阿哥永璇现在倒是生龙活虎,只不过听说品行不端,一向不怎么得乾隆喜爱;九阿哥、十阿哥早早去了;十一阿哥跟八阿哥差不多,因为平行原因不得乾隆喜爱;十二阿哥则是现在皇后的嫡子,听说圣眷正浓;十三、十四阿哥早夭——

这个时候,重头戏就来了。

十五阿哥永琰,二十五年出生,为现今令贵妃魏佳氏之子,现在也不过才四岁。

冯霜止若是连这个人都不记得,也就枉为穿越人士了。

好歹看过还珠吧?

令妃可是个顶顶有名的人,这女人生前没能成为皇后,死后却因为儿子当了皇帝,被追封了皇后。

十五阿哥永琰,便是未来的嘉庆皇帝。

至于后面还有什么皇十六子,也是令贵妃的儿子,不过现在太小,还没起名呢。

冯霜止这些年也不是完全吃喝玩乐去了,认识的人多了,八卦也多了,多多少少听说那么一点,又积少成多,很快就能够拼凑出庞大的信息量来。

英廉回京,必定是在整个朝廷大背景调动的情况下,每次南巡,都有一定的人事调动。

现在乾隆年事已高,皇子们暗中较劲也不少。

废了的皇子很多,现在还能参与这种事情的也就五阿哥永琪、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至于永琰,现在年纪太小,估计还没人注意到他。

“玛法以前从来不问这些事情,这一次是……”冯霜止有些不知道英廉打的是什么主意。

英廉却道:“你孝期将过,明年四月选秀,恰好在圣上南巡之后,我也该为你筹划些了。”

他这一提,冯霜止便想起来了,选秀就意味着,她要回京城了。

三选不中才可婚配,也不是没有第一次选秀被撂牌子就直接扔出去婚配了的,但冯霜止上辈子的运气不是很好,一直被逼着选了三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掌事太监跟她过不去,活生生给逼成了老秀女。

“嬷嬷已经入府教了一段时间,霜止学得用心着,玛法也不必太过担心,即便是……”即便是运气不好进宫了,也不会全无应对之法。

冯霜止是在让英廉放宽心,英廉也听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最近我接到你先生的信,说又有阿哥想要招他为幕僚了,我估摸着,这朝廷里头,风云又是要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回去是福是祸,只盼不要牵连到你才好。”

机会是不能够错过的,乾隆南巡,几年才一次,不抓住这个机会,日后回京述职,并没有多大的出头机会。

只有这一次,南巡,明年正月到四月的南巡。

“玛法放心去吧,孙女知道事情的轻重。

天色已晚,不搅扰玛法休息,霜止告退。”

“去吧,冯忠给小姐掌好了灯。”

从英廉那里出来,冯霜止便回了自己的屋,喜桃看她脚步匆匆,脸上神情不豫,又着了急:“小姐您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出来一趟怎么就……”

冯霜止道:“圣上明年正月南巡,这织造府作为行宫会整修不少,今日多有工匠进出,你莫要随意走动,免得撞见了旁人。”

“是。

不过……杨三小姐前日约了小姐去游湖,画舫都准备好了,小姐您还去吗?”

“去定是要去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事儿?”

冯霜止坐了下来,接过了梅香端上来的茶,三年前那诗诗是懂事的,不过冯霜止不怎么喜欢她,后来才知道她想伺候的是英廉,索性直接扔了她去,不过没两年便被发卖走了,兴许是在英廉那里伺候的时候出了差错。

“前些日子不是说湖上盐帮闹事掀翻了许多船吗?

张大人家的姑娘掉进水里,被个男人捞了起来,结果……听说回去就打死了,对外却说是病死的……”喜桃小心翼翼地说着,到了江宁之后才知道世界并不安定,江南一带,尤其是扬州地界,盐商众多,依托着九省漕运的便利,大运河的位置,早已经是腰缠万贯,扬州盐商哪里不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