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那道显然透出几分愠怒的声音,方不让越发惬意地调整了姿势,将两条腿高高地架在了玻璃面的办公桌上,只透过旁边那道窗向另一栋写字楼望去。
如墨长眉斜挑,肆意而邪俊。
当下是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故作风凉:“不抢不是我风格,你都知道我叫方‘不让’了,何必这么生气呢?”
不生气?
泥人还有三分气呢,程白又不是圣人!
她这头捏着手机,也没管公共办公区域其他人忽然听见“方不让”这三个字都是什么反应,就直接推开自己办公室门走进去,跟方不让隔着电话理论起来。
“以前在乘方的时候,所里但凡有能力的律师都被你的猎头骚扰了个遍。但那时候是我跟方让合伙,你们兄弟俩之间的恩怨我不参与。”
“现在算怎么回事?”
“乘方注销了,方让出国了,詹律是他的朋友,已经在跟我谈合作意向。别人横插一脚也就罢了,你方不让当自己是惯三吗?什么事都要来掺和一脚!”
“惯三”这个词可以说是很毒了。
方不让以前把锄头朝乘方墙角挥的时候可不知道程白原来这么生气,大约还是因为那时候矛盾在水面下,大家都属于暗斗,且程白也很少在这些事上出面吧。
但他这回想抢詹培恒,好像触怒了她。
方不让半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相反还十分得意,只道:“虽然詹培恒看着就是个苦哈哈打文物返还的,可咱们圈子里又眼力见的谁不知道他的本事?常年在国外跑诉讼,对国际私法那一套可比我们熟多了。我最近想拓展拓展海外的业务,正好缺这么个人。好东西就摆在市场上,你没有本事圈住,旁人自然会抢到手。说实话,你们天志这破庙,或者说你那个压根儿还没搭建起来的团队,根本就不适合他。好律师也需要好平台,我这儿才是他正确的选择。你猜,他会选谁?”
詹培恒先前发给程白的就一句话:方让他哥忽然问我要不要去明天诚,什么情况?
程白不用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以前在乘方的时候这种事情见得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她想也不想就给方不让打了过去。
现在听方不让这一番话,她就冷笑了一声:“我说的只是詹律一个人吗?我冒昧问一句,你心这么大,胃口这么狠,是个你看得上的都想要,不怕哪天吃撑了噎死?”
“那也比饿死强。”
方不让把玩着那只小盒子一样的黑色打火机,轻轻用它精钢的边角敲击着桌面,透出几分好整以暇的闲适感来。
“而且我最想要的明明是你程白,可惜你瞎了眼,偏要去天志。”
“我为什么会去天志,方大律心里没数吗?”
方不让是方让的哥哥,两兄弟的关系非常僵,尤其是方不让对方让的敌意很深;程白跟方让是朋友,即便乘方注销,也不会去明天诚,更不会去方不让的团队。
一是因为的确不合适;
二便是因为方让。
她跟方不让的接触并不多,虽然知道这人的确唯利是图,但当年见识过他针对乘方的种种竞争手段,程白真的不敢确定自己如果选择了明天诚,会遭遇什么。
相反,天志很合她的胃口。
唯一不好的一点,可能就是天志在上海,甚至在律所选址上跟明天诚遥遥相对。她跟方不让不管是在团队成员还是业务范围上的摩擦,比起还在北京时,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你既然已经向詹律伸出了橄榄枝,这件事我本身也无权干涉。可詹律不仅是方让的朋友,他还是个有老婆孩子要养的人。如果你是真心实意想挖詹律到你团队,我会为他得到这样的机会感到高兴;但如果你只是为了跟我作对、跟方让作对……”
说到这一句时,程白已经有些说不出下去了。
她顿了很久,才对着电话那头道。
“方不让,你真的做个人吧。”
外头普通律师的办公区域,有不少正在忙碌的律师都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程白办公室门一眼。
显然,那一句“方不让”让人浮想联翩了。
程白这种大par认识很多人是必然,但竟然能在电话里直接怼方不让这么不客气的一句,就有些稀奇了。
边斜还站在肖月工位前不远处,听见程白给方不让打电话时,也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但很快办公室门就关上了。
在外面也听不见里面讲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应该发生了一点好玩的事情。
肖月依旧带着敌意看他,整张小脸都绷得紧紧的。但因为先前程白走时有交代,又不能把他撂在这里不管,只好承担起一名合格的“前辈”的责任,先带着他在律所里转了一圈,跟他讲解一点律所里的规定。
比如,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但经常加班。
比如,没有打卡制度,但考勤另有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