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崖山昆吾在外围查探,本来都没什么危险,但因为他们实力大增,旧密溃逃,才将战局外扩,牵累旁人?”
见愁微微闭了闭眼,一面运转着体内的灵力调息,一面在脑海中重演着当时的情况。
傅朝生点了点头:“本来两门都该相安无事。但昆吾那一位长老目睹了外围一场新旧两密争斗残杀之事,平白遭了无妄之灾。且似乎因其能认出那少棘的身份,是以遭他们一路追杀,向着更南逃窜。至中途,才被追上击杀。”
至于崖山,当时看确系一场无妄之灾。
但若再往深了想,少棘的力量何等恐怖?在当时大肆绞杀旧密僧人的情况下,没多一会儿就能发现崖山众人的身份。
遭难,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对手,不再是原来的雪域,更不是原来的新密,甚至已经不是与他们同等样的存在了。
“神祇”二字,已经代表了鸿沟天堑的差距。
见愁大约也是能猜出来的。
她重新睁开了眼,目光落在指尖这一道雷信上,回想着有关于“神祇”二字的一切记载,也回想着与“少棘”有关的一切细节:
形似蜈蚣的丑陋外表,邪气凛然的荒古凶杀,化形而成的那铺天盖地的黑雾,有如活物还能附着于尸首上的黑气……
她手指一折,便将这一道雷信,悄然收起,只问道:“所以,玄阳子在雷信中提及的‘神祇’,便是这一位‘少棘大尊’了吧?我记得在明日星海的时候,你曾提过,对祂颇为了解。”
颇为了解,其实算不上。
只是他大约能感觉到对方是怎样的存在,却半点也不清楚对方为何出现,在明日星海和雪域又要干什么。
所以此刻,他反而摇头。
“我只知,‘神祇’是几乎与宇宙同时诞生的存在,是天地还未有光之前那个荒古时代的霸主。祂们天生就拥有强横的力量,但随着宇宙的衍变,后来渐渐衰弱。在典籍的记载中,忽然有一天,祂们消失不见,再也未曾现迹于天地。”
这一点,与见愁先前所知道的基本一致。
只是在她的印象中,‘神祇’力量削弱的原因里,还有人族,还有盘古大尊。双方之间曾爆发过一场几乎横跨了一纪的战争,盘古大尊在这一战之中殒身,于是有了远古时代之末的“万古长夜”。
长夜过后,神祇销声匿迹,由修士们主导的“仙世代”,才真正到来。
从神祇主导的荒古,到人神并存的远古,再到百族并起的上古,直至如今他们所处的“今古”……
一个个时代的衍变,总有着不同的故事。
但在这“仙”已经彻底占据主导的“今古”,昆吾这一位长老却在雷信中提及“神祇”重临!
这是一种比密宗、比极域,甚至比少棘本身的存在更让人心惊肉跳的一件事……
见愁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在猜这个层面上的事情,扶道山人他们心里应该有数。只是这雷信如今困在雪域,却是暂时没有办法送出去了。
“若雷信中所言是真,只怕才是真正的‘大劫’将至。看来,雪域这里,不该再盘桓太久了。”
“故友打算尽快离开吗?”
傅朝生问了一句。
见愁点头:“ 原本只当新密与极域之间有什么动作,但如今横插一脚的这一位,却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只怕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棘手很多。雪域这边,过两日能走便走。你呢,来雪域这一段时间,可已经得偿所愿,解了心头之惑?”
解惑?
傅朝生也说不清到底是解了,还是没解。
他想起那一夜在圣湖看见的那一双眼,也想起了这世间规则构筑下无数奇妙的存在,那一双隐约着妖邪之气的眸底,却是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空茫的迷惘。
“旧惑未解,新疑又生。”
他似乎斟酌了片刻,才用这八个字,总结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而后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了见愁。
“那个大尊少棘,我总觉得,我与他,该是同一种存在,来自同一个地方……”
“……”
同一种存在,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一瞬间,见愁终于还是愣住了,抬眸与他对视的时候,便看清了他眸底那些有如天际风云一般变幻着的光华,一时竟给人一种无常之感。
他所说的这一句话,分明很好理解。
可落在她的耳中,却与旧有的所知出现了重重的矛盾,甚至根本拉不到一块儿去。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见愁犹豫了一下,才问:“你确定吗?”
“不确定……”
但其实那种感觉,再明显不过。
明日星海遇到的时候,尚且还有些隐约;可到了雪域,大约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变化,他的那种感觉,便强烈了起来。
可傅朝生自己比谁都清楚——
他是一只蜉蝣,天地间朝生暮死、在这六道轮回的规则之下活不过一日的蜉蝣。在他之前,整个蜉蝣一族的记忆里,都未任何一只蜉蝣能得道。
整个一族的愿力,聚集在身,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有关于他的来历,他清楚极了,见愁也再明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