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杞星刚一走开,祝锋任就让盛席年跟着他上了楼。大概是因为在下面应酬的时间有点长,祝锋任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说起杞星来却兴致盎然,絮絮叨叨的与盛席年说了许多。
“别看杞星平时骄得不行,爱吵爱闹的,看起来脾气大得很,其实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孩子。以后他要是不听话、耍脾气,你多让让他。”
见盛席年点头,他示意身旁的律师把合同拿给盛席年,继续道:“杞星原来的20%,加上我新转出的10%,这30%的股份,算是你们共同持有——杞星不喜欢这些,不用告诉他,以后还要你多费心。”
盛席年沉默片刻,在文件上签了字,最后又抬头与祝锋任对视。
“您放心,这30%永远都是杞星的。”
祝锋任点点头,继续笑着道,“你也别觉得我惯着他,我老了,惯不了他几年了,可我又实在担心他将来。我看着小星从那么一丁点儿长到现在,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个孩子。”
书房的门把楼下的欢声笑语隔绝得干干净净,在台灯的映照下,祝锋任眉头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这个刚才还被祝贺与恭维声包围的总裁,此刻如同千千万万普通的老人。
“杞星爱你,我劝不住,只能拜托你也爱他一点。”
盛席年站起身,看着祝锋任。他想说些什么,但对上祝锋任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多少话来了。
最后,他的声音像是被重重按响的音阶,在安静的书房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永远爱他。”
盛席年出书房的时候看着跑过来的杞星。对方一身黑色正装,已经是成年人,仰起头眼里脸上却还依旧是少年气——纯粹又清澈,浪漫又勇敢。
盛席年看着他,突然道:“你外公很爱你。”
他刚刚所签的不是一场单纯的股权转让,一个股东与一个受让人的商业合约。
这是一个老人迟暮之年,对于自己外孙接下来漫长一生的礼物,不绝的爱意。
*
半晌之后,盛铭礼面色不虞地站起来,转头看向盛席年。最后,他笑了一下,道:“不错,青出于蓝。”
他露出一个看似有些无奈的笑,一副开玩笑的语气,“没关系,虽说不是绝对控股人了,但我作为股东该有的权利和分红,祝氏总不至于小气到不给我吧。”
盛席年也笑了笑,却说:“不着急。”
“依照祝氏股份转让的相关章程,在转让超过10%及以上的股权时,必须向祝氏总裁提交受让方资产评估与信用评估。在祝锋任先生许可的情况下进行转让。在祝先生无法许可的情况下,将由第二大控股人进行评估。否则为了保证公司权益不受侵害,所有的股权都将暂时冻结,不允许进行股权变更登记。”
盛席年的笑意完全敛去了,他看向盛铭礼,语气不疾不徐。
“这个条款是祝氏内部股东条款,怎么?两位前股东在转卖股份时没有告诉你吗?”
见盛铭礼面色难看,盛席年笑了一声。这件事另外两个股东当然不会告诉盛铭礼——他们中饱私囊,吞了祝氏不少订单和钱。以前没查出来,现在祝锋任出事,公司订单受了影响,准备查账。他们才慌了,急着把股份一卖跑路。
这些都是发现股份变更后盛席年让钟储查出来的,盛铭礼精明一世,最后急功近利,当了冤大头。
“所以盛先生目前持有祝氏的23%股权为非法持有,祝氏有权现在将其收回,并且依法保留对盛先生诉讼和索赔的权利。”
盛铭礼的脸色终于完全冷了下去。他为了这23%的股份花了天价,现在合同成了一堆废纸不说,还极有可能再支付一笔高额赔偿。
生意有赚有赔,他虽然难以接受,但木已成舟。盛家那虽然难搞,却他也不是从此就没了说话的机会。
他不能接受的,只是自己最后栽在了一直看不上的亲生儿子身上。
盛席年从位置上站起来,俯身把文件推给盛铭礼,宽大的黑色漆面办公桌映照出他修长分明的指节。
“这里是杞星的东西,每一分每一毫都要属于他,哪怕不是您第一控股人,我也怕他不高兴。”
他与盛铭礼对视,缓声道:“扬汤止沸,莫若去薪——这才叫青出于蓝。”
盛席年一直是理性内敛的,从学习到工作,他每一样都能做得优秀,却永远不露声色。他是一只沉寂的狮子,被人侵犯到了领地,才终于露出锋利的爪子和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