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曲一弦从沼泽林里脱困获救后,足足有三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言不语,也不见人。
傅寻递进去过一张纸条,问她想吃什么。
她递出来的是一张清单,除了米饭和一叠小素菜以外,还要了香烛灯油。
傅寻没二话,买了一把香烛灯油和两盏长生灯。
门缝里塞不进长生灯,曲一弦就挂着安全链,开了道小缝取东西。袁野跟着傅寻往里瞧过一次,房间里门窗窗帘紧闭,灯都没开一盏,黑漆漆的,连丝光也没有。
傅寻先递的长生灯:“灯是你住院那几天我让我妈去南江寺求的,在佛前供过三天三夜,你点上,江沅就能收到了。”
再递香烛。
“这个烟大,酒店不让点,我是想……如果你不介意,我替你把香上了。”
曲一弦似犹豫了一下,傅寻看见她那双眼在门后看了他一眼,随即极轻地点点头算是默许。
见她同意,傅寻再开口时,语气越发柔和:“我这几天都在你门口守着,有需要就递张纸条出来,我替你办妥。”
曲一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更没表态,只沉默着把门轻轻掩上。
袁野趴在门口听了会,撇着嘴冲傅寻摇摇头,示意:又没声了。
说起雪山那日。
袁野跑空后,掉头就往雪山赶。紧赶慢赶的,最后还是错过了和大部队一起下撤回营的机会。沈青海提前得了他的令,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车头等他来。
袁野到时,他满目呆滞,整张表情诡异至极,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彭队被顾队带走了。”
袁野不比沈青海这种救援队边缘人物,心里早就有了几分数,扬扬下巴指了指山上:“人呢?都还在山上?”
“撤了。”沈青海回神,给他递了根烟:“刚撤半小时。”
袁野接了烟,眯起眼:“我曲爷呢?”
沈青海说:“被抬走了。”
“抬……抬走了?”袁野险些被烟呛着,咳了几声平复后,烟也抽不下去了,他把烟头往雪泥里一掷,整张脸阴沉沉的,问:“你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沈青海说:“我是边缘人物,我哪知道?”
袁野:“……”这兔崽子会读心术?
没让他纳闷太久,沈青海咧嘴一笑,招呼他上车:“边走边说吧。”
袁野指着自己的车:“那我的爱驹怎么办?”
沈青海指了指雪山,说:“顾队的人还没撤干净,你随便托个人帮你开回去呗。”
袁野一想,也是。
他连轴转地开了一天一夜没合眼,已经累极。
上车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听“汇报”。
沈青海知道的内幕消息,全打傅寻在悬崖边给他发布指令开始:“……一组营地遭袭了,有队员说雪崩之前听到了敲击声和手机铃声,那会顾队在帐篷里给彭队……彭深打电话。饶是顾队反应这么快的,及时喊了让大伙撤离,整个营区还是被雪盖了个正着。好在没人出事,顾队怕山上形势不对,一组有喘气的队员后,就单枪匹马先赶上去了。”
“我后脚到的,了解情况后,就载了一车人追上去了。顾队手机埋雪里了,起初谁也不知道,一个劲地打他电话,没人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就失联,一下就急了。那车辙印跟到悬崖边上后就不明显了,还是队里有个机灵的,说傅先生走前留了个定位方式……”
袁野掀起眼皮,打断他:“什么定位方式?”
“傅先生不是养了只貂吗?”沈青海说:“说是那只貂的身上就有定位的芯片,我后来就是跟着这个坐标找过去的。我到的时候……”他顿了顿,观了眼袁野,似顾忌着他往日与彭深的关系,不太敢说。
袁野只做不知,闭上眼,轻哼了一声。
沈青海咽了咽口水,说:“我到的时候,彭深满口血沫子被顾队压在泥地里。沼泽里还泡了两个,我小曲爷都被吞得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傅先生眼睛血红血红的,声都发不出,平时那么沉稳冷静的一个人,愣是脑子短路了,解开江允身上的绳子绑在腰上,半点没犹豫地下了泥潭。”
“我们就赶紧上去帮忙啊,一车四个人,两个去给绑树上的解绑,两个死命拽着傅先生往回拉曲爷。当时曲爷已经被吃得深了,傅先生对我们曲爷是真爱啊,根本不顾自己下陷的危险,往泥潭里一沉,提抱着人就给拽出来了。”
沈青海啧啧了两声,感慨:“然后两个都拉医院去了,傅先生整个腰腹撕裂,伤得比之前弹片擦伤还严重……”
袁野又打岔:“那你知道彭队……彭深犯什么事了吗?”
沈青海摇头:“不知道。”他也实诚,非得补充一句:“可你看我到那时,绑的绑,泡的泡……就彭深一个人被制服,想来犯得事应该也不小。”
他又把那句“我是队里的边缘人物”搬出来,说“回头有什么消息了,小袁帅你可得跟我通个气。我们队里个个气得不行,可彭深一直是我们救援队对外的门面,还不知道那群记者闻风后会怎么报道。”
“小曲爷下来时就昏迷不醒了?”袁野问。
“嗯,做了心脏复苏,才喘上气的。被傅先生抱过河,坐上车时,冻得发抖,话都说不清了还一直在念叨着江沅和相机没电的事。”他嗯了声,又补充:“还说了要去看雪山金顶。”
“傅先生明知道她昏迷着,神志不清,可小曲爷说什么,他都说好。”他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有点酸。
袁野没说话。
他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
袁野自觉担起了救援队的担子,从应付记者,到对外声明,有条不紊,沉稳持重,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