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想过。
“想想,如果你不矜持的话,你会怎么样?我们都很熟悉那样的女孩子,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永远都有些有钱的男人来供养她,收不完的奢侈品,一般人眼中难以想象的光鲜——你忍耐了那些诱惑,也就忍耐了那种生活的后果,我们也都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是怀孕和性传播疾病的风险,是特色的美女局,是长期的日夜颠倒、花天酒地,是必须给金主挡酒、陪酒、讨好主客的业务能力,是二十出头就被迫要通过医美维系的颜值。当一个人想用自己的脸来换钱的时候,她身处于哪个级别的交易场,就能拍出哪个级别的价钱。
金曼曼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通过忍耐,对、窘迫、羞辱的克制和消解趟过了一个个陷阱,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应该是个禁欲主义者,她的高估值来自于自己的克制,荀嘉明对她的另眼相看也正因此而来,那么,她为什么不恐慌于失去自己的克制呢?
金曼曼也认为林阳的说法很有道理,那么,现在的问题只在于,荀嘉明提供的物质,是否值得她放下自己的克制?
“我想问问你。因为你其实在我心里,是个敏感的人。”
她对林阳说,身后夜色渐浓,灯火逐渐亮起,林阳身后的阳光似乎也因此渐渐有些失色,但他的神色仍很镇定。
金曼曼大胆地问,“和荀嘉明相处是什么感觉?你们从小认识——但是他要比你有钱得多,至少他永远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破产。你看,俏俏只是看了一出麻雀变凤凰的好戏,就妒忌得有点受不了了——”
但是,林阳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他父亲的产业几度风雨飘摇期间,在他必须去找钱找投资,四处说服人给他投钱的时候,在所有这一切肆无忌惮地彰显财力,排定秩序的时候,在这种越有钱越饥渴于钱的环境里。林阳既没有亲情,又没有金钱,不像是荀嘉明,一步步都有家里人的安排,林阳在这种无序的自由中,在这种被突出的匮乏中,他在想什么?他会痛苦吗?他扭曲了吗?
金曼曼真正想知道的是,乐比苦多吗?她认为林阳从前的处境,会和她日后的处境很像,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永远也不知道林阳在那些时刻都在想些什么。
林阳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或许他正在认真的思索,他说,“我不知道……可能从前从来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
有人会问他,你最近吃得怎么样,住得还好吗,那是林俏的母亲,但她怎么会关心继子的精神世界呢?就连亲生女儿的精神她都漠不关心。林总拼尽了老命把林阳送进荀嘉明的圈子里,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抵押上东区那套房子的产权,因为那是——那座公寓,还有林阳幼年所参加的夏令营,所出席的活动,那些昂贵而又无用的东西,正是圈子的一部分,是圈子的象征,他必须留在圈内,才有翻盘或再上一层楼的可能。
林阳陪着父亲无数次地见过荀爵士,那时他还没有淡出一线决策,荀家三次注资林总,第一次林总失败,第二次林总还是失败了,但是第三次,荀爵士收到了千倍以上的回报,林总终于发达了。他们有钱了——从破产到豪富,但是,林阳再有钱也无法和荀嘉明比,荀家早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他一辈子也追不上荀嘉明。
总是次要,总是失败,连他看中的女人都撇下他愿意做荀嘉明的情妇——女友,但归根到底,还是情妇。一个男人怎么去消解这种挫败感?
林阳觉得不需要去消解,就只是去承认它的存在,“这世上不会是什么东西都很美好的,曼曼,失去过一切的人比较懂得珍惜。你也一样,你必须接受,bos追求你的方式,就是用金钱来摧毁你能影响到他的特别,这些老钱,对于任何能够对他们施加影响力
的事物都喜欢这样如法炮制——用金钱同化一切危机,把一切永远都留在那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的小小框架里,他们牢不可破的贵族习俗,他们的route。”
而金曼曼要做的,就只是如同接受生老病死一样地接受它——选择,并且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