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批灾民知识水平测试的结果统计出来了?”
“嗯,不过时间门有限,人手也是不足,就粗略按籍贯计算了一下平均分,想要按人群来拉表格做曲线,这批考生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了。”
虽然山阳道这里,也受到了旱灾的影响,但这并不妨碍济州府的歌舞升平,现如今,只要是和买活军沾边的城市,就自然而然比别处繁华几分,济州府作为运河沿线,和买地联系最深的港口城市自然也不例外,这座城市有个很突出的特色,百姓全都留青头,甚至是大姑娘剪着极短的寸头,大家也都是司空见惯,绝不会和别的城市一样,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过来。
六七年前,魔教叛乱曾经让整座城市都陷入混乱,白莲教乘着京城事故的机会起来作乱,在城中烧杀抢掠,当是买活军办事处的活死人们,没有乘夜撤走,也不曾明哲保身,而是在城中奔走着督促大家剃头——剃头不就是活死人的标志吗?济州府的百姓只要剃了头,就可以声称自己是买活军的活死人,那么,办事处的吏目们,便有借口为他们出头,同时把大家整编到一起,抗衡那些想要作乱的魔教徒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造成的余波迄今都在荡漾,山阳道的魔教,因为这件事和买活军结下了深仇大恨,后来他们的残党流窜到闽南,在闽南广北和本地势力合流,招摇撞骗,间门接导致了买活军一怒之下,肃清山区宗族,轰烂土楼,又促进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客户人家移民,到如今,还有客户人家在等待被转运去南洋呢,而南洋的汉人势力也在短短几年间门被催生得膨胀了千倍有余。
如今,占城附近已经是良田千顷,物产丰饶,吸引了大量商船前去交易,还有欧罗巴商船也争相想要进港南洋,买活军虽然在不断折腾,可不知怎么的,每一次折腾下来,他们的势力都为之大盛,有点儿越折腾越强的意思,这么漫长的移民工程搞下来,海面上的船也多了,水手也多了,吏目也多了,税收也多了,物产还多了——要不是之前搞过客户人家移民,现在的北方移民,想要南下哪有那么多船坐,大家都只能走陆路,沿路的补给都是大问题。
这会儿呢,就不一样了,买地的实力越发雄厚,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济州府这样的地方,虽然名义上还归顺于敏朝,但实际上民心早已被买化得差不多了,办事处的吏目虽少,却实际上承担了敏朝衙门的大多数职责,百姓们也是,在办事处带领他们,于动乱中保全自身之后,这些百姓还留在本地的,也习惯于保持买地的服装发饰,想要把头发留回去的人,反而会被人们指指点点,人们的理由也是充分的:他们正是假扮活死人才在动乱中活下来的,老百姓不能不念恩情那!
很显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除了外观之外,继续向买地靠拢的百姓自然而然也就越来越多了,扫盲班、宗族分家、新式律法,这些东西都不用推广,很自然地就在济州府推开了,这一点让曲阜的地主们很恼怒,但不得不承认,儒门在济州府的影响力越来越弱,甚至于关于‘南北儒’的争议,在济州府都可以公然讨论了——
这又要说到狂犬张天如了,这个天一君子,和儒生辩经上头,公然剥夺了北儒的正统,宣称儒门正统在衢县,一个早就被买活军拿下的地方,这里的儒生全都改信买学了,文庙也变成学校,改造得好着呢,张天如的司马昭之心,岂非是路人皆知?
但是,的确随着他的文章,曲阜也在舆论上显得有些尴尬了,大家又想起了他们这一支的种种精彩操作。区别只在于,从前这样的言论是进不了山阳道的,可是现在,哪怕就是济州府,大家对于这样的话语都无动于衷,并不急于维护山阳道正统所在地的身份,这在从前几乎是完全不敢想象的改变——这几年要是有人说谢六姐是江浙祖籍,那济州府的百姓们倒是要动感情的,甚至撸起袖子要好好说说,把谢六姐山阳道流民的出身给重申清楚,大家达成一致了才肯罢休。
自然,这些都是闲话了,但也正是这种种原因,给济州府打下了很厚的人事底子,才让济州府在接收转运流民们同时,还能抽出人手来给流民们考试,批卷子,登分……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识字人手去完成,光靠买活军办事处的人手那是肯定不够用的,李狗栓这些出差雇员,也必须使用在刀刃上,是本地的年轻人承担了考试的大量工作,把登分册子送到了办事处这里来,吏目们再用上仙器——每个办事处都配发的仙算盘,现在也有人叫电算盘的东西,快速地算出平均分,这样忙碌了一天的总负责人才能一眼就掌握到问题的关键。
“呀,京畿道的成绩怎么比山阳道好这么多!”
小耳朵——现在该叫他谢大人了,但买活军这里姓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谢、恩这两个字眼几乎和张三李四一样常见,所以小耳朵这个外号还是粘着他不放,甚至还有人脱口而出叫他‘耳主任’的。耳主任拿起单子一看,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了,“这不符合常理呀,没道理的,山阳道流民在我们济州府得到的教育资源,怎么都该比通州来的那群人要好一点,那帮人又饿,又穷,又累,基础还差,凭什么走一段路就个个都扫盲班毕业了,还有这么多天才一样的高分——这还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的人出的考卷,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