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山不敢真的去挡,段非却是真的想把段长山按在地上打。他每次出手下得都是死力,表情也认真得吓人。崔丽莺见状上前拉架,被段非一把扯开扔在一旁。到后来父子两个打成一团,两个人从街边滚至自行车道和机动车道之间,这才停下来。段长山躺在地上,段非的膝盖压在段长山的胃上,一手去擦拳头上的血。
崔丽莺跪在二人身边,看着段长山的脸上都是青肿和鼻血,下意识地抱怨起段非来——段长山想去捂崔丽莺的嘴,这女人却已经开了口,一边掉眼泪,一边指着段非:“有你这么当儿子的么?就算是你爸再有什么错……”
段非没等她说完便转过头看着她:“……你就这么想死?”
崔丽莺还没反应过来,段非却已经从段长山身上起来了,站直了对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说:“我是忍着不打你才打他的。现在看你这么不知好歹,真他/妈没必要。”
说完了他猛然向后抬起右腿,蓄足了力,飞起一脚就往崔丽莺的面门上踹。崔丽莺抬手一挡,整个人却几乎还是被踢飞了出去。她痛苦地叫了一声,同时段长山怒吼了一声段非的名字,从后扑住了段非的腰,两个人竟然又打了起来。
崔丽莺满口的血,和眼泪以及唾沫混在一起往出流。也许是被亲生儿子打了的事实太过有冲击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段非大喊出口:“我才是你亲妈!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打你亲爹亲妈?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她这句话出口了,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
段长山最想瞒过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儿子段非。他心知段非对李鸳鸯的感情,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层真相捅破,无异于火上浇了一大把油。段非原本觉得这女人的喊话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是真看了段长山惨白的脸,却觉得这个荒谬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他的母亲被一个婊/子给害死了,但他其实是他爸和这个婊/子的儿子。
段非笑了。这可真他妈扯淡。
于他来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糟糕透顶的噩梦,但这万分的恶心的情形却很可能是现实。这让他在干笑过后弯下腰去,然后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段长山向他走过去,想解释些什么。段非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拒绝的姿势,段长山走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一直退到了行车道的边缘。这毕竟是个危险的位置,段长山让段非回来,段非反而又往后退了一步。引擎声远远地传过来,段非直起身来,等着那声音渐近了,他面无表情地向车道中间又退了一步。
驶来的重型摩托猛然减速,却还是差点带飞了路中间的人。车手一个打弯过后被甩在路旁,摩托则侧着翻到地上,外壳在柏油路上滑出几条亮白色的痕迹来,足有几米远。
段非还站在路中间。而崔丽莺倒在摩托地旁边,额头上流着血,一手捂着肚子。
——当时车来的时候段非没想躲,摩托车手却已经准备好了向左打弯。偏偏这时有人从旁冲了出来,硬是挡在了摩托跟前,只能被一并带了出去。
这街口已经乱作了一团,后面跟上来的车辆全都堵在了段非面前,生怕撞上人,车,或者轧上摩托飞出去的碎片。段长山在一片鸣笛声中跑去崔丽莺的身边蹲下,拨了120。而段非也转过身去,一步步地慢慢走向两人所在的地方,低着头,用从上到下地视角看着崔丽莺。
崔丽莺抬头看着段非,原先或咄咄逼人或惊慌失措的精神头全没了。她的眼睛被额上的血迷了,睁不太开,只一边捂着上腹,一边用很小的声音对段非说:“你别……想不开……你别……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