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仕章笑说:“都是我这做哥哥的不是,大老远的来做客,我连个专机都不派去接,这酒该我喝。”
东家斜觑他:“着什么急呢,有你喝得时候。”
人一到齐,菜便上的很快,落筷不多时就有人觉出异样,只有东家但笑不语。
宋仕章嚼了几口像是在品味道,很快放了筷子,对东家说话时语气有些波动:“你这是……”
东家笑说:“谁叫你懒得门都不出,我偶尔来一趟,没什么好带,从前你最喜欢这个厅的菜,顺了个便,我就把大厨绑过来了。”
文秀只觉得菜做得不错,又不像是这海边城市的本地菜色,他一见了美味的,整个人精神都能放松下来,正宗是个吃货,听了这话,才微微讶异,扭头看了一眼宋仕章,果然动容。据说这几个都是跟他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几十年的兄弟情谊,自然是不一样。眼见得这几个人调侃谈笑间眼底有真情,文秀愈加沉默,他是个外人。
席间进了一点薄酒,上甜点的时候宋仕章便一直拉着文秀的左手合在自己掌间揉捏,像是有醉意。文秀偶尔看他,侧面过去,发现他眼角的鱼尾似乎较以前深了些,新年他四十八岁了,在一起这些年,他倒真是很少去想两个人的年龄差,也绝少想到,垂暮之后的早走晚走。
宋仕章是年轻的,即使他年龄迫近半百,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老态来。察觉到他在观察,他侧过脸来给了他一个笑容,手上揉捏的劲道放轻了,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怕他太闷。
文秀安心了,继续挥着勺子吃他的起司蛋糕。
吃到七点多收场,有人提议去听戏,难得聚会,每个看起来是随心的提议都是精心安排过的,于是便一同前往。文秀放假在家这些天,不是吃就是睡,有效仿大小草冬眠之势,晚饭吃的过饱,他在车上就打瞌睡了,到了地方,宋仕章使劲捏他的鼻子才把他憋醒。
看什么戏。文秀兴趣不大,他不是北方人,不像宋仕章,十几岁就会拉着京胡上街早恋。下了车来摇摇晃晃,反倒像是喝醉了,宋仕章知道他懒散没正形,也不去理会他,几个人在小雪中进了剧院,进场还是黑的,在包厢里落座了,幕布才拉开,灯光大亮,只对着舞台,一时间丝竹声也作响。
文秀精神了些,有些好奇的看着台上,像是一台小型的表演,先上来的是名舞者,灯光聚拢,背景音乐神秘诡异,她在舞台中央妖娆的跳着独舞,看身段很年轻,正面对着黑暗一片的观众席时,文秀为她的容貌真正清醒了不少。她跳的极美,眼神望向台下,像一条会催眠的蛇,显然她知道观众席有人。文秀不懂舞蹈,但他这个完全不懂舞蹈的门外汉也被吸引了。
文秀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过这个舞者跟这样的舞蹈,幽暗中忍不住小声问宋仕章:“这是什么?”
宋仕章凑到他耳边笑说:“我哪里知道,总是什么地方搜刮来的好东西。”
文秀不满这样的回答,宋仕章说的好东西,不知道是指这个舞者,还是指别的。
一段舞蹈结束,灯光打散了些,片刻的空白之后音乐又响起,这次才像是华丽的剧目开场一般。这次文秀有点耳熟了,是昆曲折子戏《牡丹亭》。
宋仕章突然轻语:“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