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Chapter 46

寒鸦 弱水千流 3092 字 2022-08-25

沈寂听完,淡点头,语气依然很平静:“嗯,看得出来你不紧张。”下巴往前随意挑了挑,瞧着她,“进。”

“……”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定神,抬起手,敲响了面前这扇紧闭的单人间病房。

细白指骨扣在门板上,哐哐两声。

房门随即便被人从里头拉开。温舒唯抬眼一瞧,见是之前那个守在手术室门口的警卫员战士,穿军装,戴军帽,个子高高的,面容严肃,看着最多二十二三岁,非常年轻。

警卫员道:“请出示一下证件。”

温舒唯解释道,“这位是政委的儿子。”顿一下,补充,“亲生的。”

警卫员:“……”

警卫员道:“特殊时期,上头有交代,每天最多只能两人探视,且探视者必须出示证件。”

温舒唯点点头,深表理解,余光看见边儿上的沈寂已面无表情地把军官证递了出去。

警卫员同志接过,打开证件仔细核对几秒,交还过去,站定立正,朝沈寂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侧身打开病房房门。

沈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摘下军帽抱在胳膊上,唇微抿,眉目冷峻。

温舒唯探出颗圆圆的脑袋,从门缝往屋里打望――这间病房是一个单人间,宽阔明亮,安静极了,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浓郁的、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气息。

正观察着,腰背位置被一只大手扶住,稳稳的,很有力。

温舒唯一怔,侧过头看沈寂。他已带着她提步走进病房,眉眼垂着,神色冷静淡漠到极点。

极轻微的一声“砰”,病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怕吵到病人休息,温舒唯脚下步子刻意压轻,边往里走,边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了位于白色空间正中央的那张病床。

白色床单,白色棉被,床头的墙面上还印有鲜红色的“八一”标志。病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半靠半坐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刚动完手术死里逃生的缘故,他的脸色和唇色都十分苍白,身上挂着止伤口疼用的麻药仪器、输液的针管,和一台心电监护仪。

他的警觉性显然很高,听见动静,几乎是立刻便睁开眼睛,看过来。

双眸炯炯,目光清明有力,沉沉的,充满了压迫感。

温舒唯注意到,中年人无论是容貌五官,还是颦蹙间眉宇的神态,都与她身旁的男人颇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有种感叹基因遗传的强大与神奇。

“……”沈建国苍白的面容上神色寡淡,淡淡地看着进屋的高大男人,和男人身旁的漂亮小姑娘,不说话。

沈寂随手把带来的一堆东西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后便踏着步子走到距床尾几步远外的椅子前,弯腰落座,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屈起敞开,坐姿随意,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看起来丝毫没有主动跟沈建国搭腔的打算,也没说话。

“……”

太诡异了。

这对父子间的氛围,实在是太诡异了。

活像一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死对头。

温舒唯默,暗暗抽了抽嘴角,脸上浮起一个笑容,礼貌地柔声说:“沈叔叔您好,我叫温舒唯,是沈寂的女朋友。”说着一顿,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大堆水果补品,有点不好意思地支吾:“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希望您喜欢。”

沈建国看了小姑娘两眼,便移开目光淡声道,“眼光不行啊。”

话音落地,整个病房突的陷入一阵死寂。

“……”温舒唯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大约三秒后,一股前所未有的窘迫和难堪,和种种复杂情感齐齐涌上心头。她手指在轻轻发颤,有点愤怒又有点不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会引来沈父如此不满。

温舒唯用力咬紧了唇瓣,脸色沉下去,垂下头,没有接话。

座椅上,沈寂把玩打火机的动作突的一顿,撩眼皮,视线冷漠看向病床上的沈建国,出声,压着嗓,声音里压着泼天盛怒,“你说什么?”

沈建国冷冷瞥沈寂一眼,“老子没跟你说话,插什么嘴。”

沈寂:“……”

温舒唯:“……”

温舒唯一瞬间呆若木鸡。

沈建国训完儿子之后扭过头,目光重新看回身前这个看着乖巧又文静的女孩子,淡淡地说:“温舒唯小同志。”

温舒唯闻声,茫然地抬起脑袋看向病床上的政委,“唔?叔叔您说。”

沈建国目光不露痕迹地扫了眼沈寂,语重心长地淡声道,“小同志,你人长得这么漂亮,乖巧懂事,性格也好,怎么就把沈寂这狗崽子看上了?这眼光,我看不太行。”

温舒唯:“……”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能生出传奇大佬沈寂这种角色的爹,果然也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说到“不按常理出牌”,这世上,沈氏父子排第二,估计没人敢排第一,温舒唯领教之后,深深折服。

沈建国和沈寂都是冷漠寡言拒人千里的性子,加上两人积怨已久不对付,整个病房里的气压始终都处于一种零下低冷状态。

探病全程,几乎就是温舒唯一个人的独角戏,偶尔,沈建国会很给面子地跟她聊两句,问问她做什么工作,问问她的家庭情况。

待了差不多有一个多钟头,下午五点左右,一个胖胖的护士长过来清场赶人,道:“病人才刚脱离危险,需要好好休息。这一周我们都有专人进行护理,家属不用守在这儿,每天探病时间不要超过一小时,不然有伤口感染的可能。走吧。”

说完,“啪”一声,冷酷无情地反手关上病房门,转身给沈建国开过刀的伤口换药去了。

沈寂和温舒唯离开军总院住院部时,正是太阳快落山的光景,夕阳将半边湛蓝色的天空染成一种鎏金色,云朵颜色鲜艳,像被火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