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他太优越了,从小活得一帆风顺,仅有的挫折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外界很难伤到他,只有他丢弃的,没有他失去的,因此每次失去都格外痛苦。
他终于意识到,无论他有多优越,在生活面前依然毫无还手之力,该失去的,依然会失去,谁也改变不了。
但不坚强的人,迟早得学会坚强,如果父辈不在了,他只能自己站起来,去当那个顶天立地的人,从此往后,风霜雨雪自己承担,没人是他的靠山,也没人是他的退路,他长大了,该为别人遮风挡雨了。
徐涓哭到声嘶力竭,裴聿一直抱着他,等他渐渐没声了,才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说:“别哭了,父母早晚会离开我们,迟早会有这一天,你别太难过。”
徐涓点了点头,呼吸声微弱,艰难地喘了口气。
裴聿给他讲自己以前的事:“我爸在我上小学时过世了,也是生病。”
“……”
“但他是急病,刚一发作人就倒下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那年我十岁,某一天放学回家,看见我妈坐在客厅里哭,我问她,爸爸呢,她说爸爸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裴聿说话的腔调总是很克制,但讲起这件事,难免带上几分跨越时光的伤感:“当时我不太明白,很难相信我爸突然就……我以为他和我妈离婚了,把我妈一个人抛在家里,不要她了。因为我们班有个小女孩就是这样,她妈妈单独抚养她,所以我很怕我妈伤心,我说没关系,你不要怕,我会帮你做家务的,你不要害怕……我妈抱着我哭了一晚上,就像我现在抱你一样,她把我抱进怀里,她说,裴聿,你以后没有爸爸了,你要好好长大,别让我担心。”
“……”
徐涓刚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紧紧抱住裴聿,听裴聿在他耳边说:“所以我规规矩矩地长大了,好好学习,听我妈的话,能不犯错就不犯错,我怕她伤心。但我妈比我想得开,人就得想开点,否则日子怎么过?总不能天天以泪洗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却还得不停往前走。……不要哭了,徐涓,你不是小孩子了。”
裴聿的口吻严肃起来,两手按住徐涓的脑袋,把他从自己怀里推了出来。
然后,裴聿换了个姿势,空出一只手去拿纸巾,重新帮徐涓擦脸。
“我发现你好像傻。”裴聿说,“动不动就哭得像个傻子一样,平时怎么看着那么机灵?你的机灵劲儿是不是都用在琢磨怎么坑人上了?为什么不知道哄一哄自己?”
“你才傻呢。”徐涓不情不愿地反驳了一句。
裴聿不高兴,手里的纸巾成了凶器,在他脸上一通乱揉,徐涓的鼻子都被按歪了,猪似的往上翘,滑稽又可怜,裴聿这才满意:“不许哭了,哭得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