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宇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几大步冲过去拦,但三姐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了,情绪失控极其可怕,又是要拿边上的东西来打又是要踢阿崇,宁宇死死抓着她,推搡间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就甩到了宁宇的脸上,三姐浑然不觉,仍是死命挣扎着往阿崇哪里扑。
慌乱间宁宇脑中飞速判断着形式,从他的角度出发看来,这大概是一个糟糕的出柜现场,母亲反应激烈,儿子沉默以对。
宁宇急得语无伦次,被刺激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对三姐吼道:“三姐,是我非要来找他的,不怪他,你打我……他身上有伤……”
三姐顿了一秒,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对宁宇吼了一句:“你放开!”
宁宇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合时宜,拉着三姐的手有点抖,但力道一点没松,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三姐……你,你打我吧,是我要来找他的,是我缠着他的,是我的错。”
他太急了,用中文说了一遍,用泰文说了一遍,又用英文说了一遍,反反复复地重复,说,你打我,不要打他。
三姐和他拗了半天,但到底还是没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大,挣不开。纠缠了半天,她没办法,只能盯着宁宇发红的眼睛看了半天,沉着脸问了句:“我管教他,关你什么事?”
宁宇不知道怎么解释,一直反反复复地说:“你打我吧,你别碰他,是我的错。”
三姐被宁宇抓着两只手腕,她看看宁宇,又看看阿崇,半晌才嗤笑着说了一句:“有意思啊,了不得。”
阿崇半天才找回声音:“……今天算了吧。”
三姐顿了下,又问:“什么意思。”
阿崇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三姐再开口,却换了中文——
“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我一直告诉你,走江湖最忌讳什么。”三姐声音凉凉的,“你爸当年进去就因为听了个兄弟的蠢话,转头下半辈子都送进去了。你信人,还不如信一条狗!玩吧,我等着你把自己玩死——!”
她的语调有点奇怪,很像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因为她情绪激动,说得又快,宁宇其实没太听懂,他现在还心脏狂跳,生怕三姐又跳起来去碰到阿崇受伤的手。
阿崇没有回答三姐的那句话。
过了很久,三姐才冷笑一声,说:“要死要活随你便,我走了。”
她转头对着宁宇叹了口气,音量又拔高了,“放开!”
宁宇连忙放开她,三姐叹着气撩了撩头发朝门口走,本来都要关门了,结果又回头,犹豫了一下,丢下一句:“披萨记得吃。”
这女人太奇怪了,神经病吧,宁宇一头雾水,脑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门砰地一声关上,宁宇惊魂未定地呆了会儿,才想起要去看阿崇的手。他急急地走过去小心查看阿崇的伤口,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连声抱怨:“你妈妈怎么……不能好好说话啊,她怎么这样反复无常的,我吓死了……”
阿崇盯着宁宇看,“她就这样的。”
“那也不能这样打人吧……”后劲太大了,刚刚还好,这会儿宁宇说着说着心疼得都要哭了,“太凶了,我爸都没她这么凶,刚刚看她那个样子还想拿塑料椅子打你,怎么这样啊……”
阿崇语气还是没起伏,“我习惯了。”
三姐脾气很差,阿崇习惯了。这些年打他其实打得少了,阿崇长大以后三姐就很少跟他动手,顶多言语攻击一下。虽然说得隐晦,但阿崇知道三姐在告诉自己什么……那她到底是想要保护自己,还是只是一种带着恶意的报复呢,因为自己的人生不幸福,所以害她不幸福的自己也别想好过?或许都有吧,阿崇懒得去揣测她。
让阿崇惊讶的是宁宇反应这么大。他感觉到一种被或许会被称为温柔的东西在击打自己的心脏,怪了,还有点疼。
宁宇还是皱着脸,一脸愤懑不平:“这怎么能习惯啊,好好说话不行吗,一定要这样,你手还在……”
阿崇后来就听他说,不插话,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宁宇把自己上上下下检查完了,阿崇才指了指宁宇的左脸,说:“你脸破了点。”
两道指甲的划痕,不深,但破了皮,还流了点血。但那一巴掌很实在,宁宇皮肤偏白,留了几道巴掌印子,看着挺滑稽。
宁宇愣了一秒,阿崇又问:“疼不疼?”
说完他靠近了一些去看宁宇的脸颊,手捏着宁宇的下巴仔细盯着看了看,动作拉近,宁宇大气都不敢喘。
阿崇又问了一次:“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