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飞记得,大一那年秋天,集中供暖时,他们宿舍楼供暖系统出了点问题,背阴那一面的暖气将将烧到不冰手的程度。这可苦了525的四个人,晚上回到宿舍,到处冷得像冰块,坐不得站不得,只好灌饱热水袋,塞到被子里,然后去对门向阳面的520蹭暖气,顺便一起赶作业。第一学期有两门基础课,中国电影史和电影赏析基础,表演系和导演系都要修,加起来上百号人乌泱乌泱挤在阶梯教室里,不管冷暖,足够人昏昏欲睡。教授似乎也看透这点,跟抽陀螺似的使劲抽他们,每节课必点名,作业堆成山。
就算这样,某天在520拉片的时候,肖若飞听顾春来悄悄跟白雁南说,自己明天一大早要出门,如果第一节 课前赶不回来,让白雁南帮忙喊个道,晚上请他吃饭。
肖若飞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又乖又听话、上课从来和和优等生白雁南坐第一排正中间的顾春来,居然在门禁时间擅自离校,而且上课时间可能赶不回来。
这可严重违反了校规。
他像是抓到对方小辫子似的,突然来了精神。
军训时他刚被顾春来将了一军,虽然那之后二人能和平相处,但那家伙时不时蹦出个冷笑话,甚至还趁着熄灯后给他发鬼故事,经常吓得他半夜从床上蹦起来,磕到房顶,然后被临铺抗议。
这个仇,肖若飞可是记了好久,现在总算有机会得以伸冤。
那天肖若飞特地定了个闹钟,三点半就悄悄起床,迅速准备好,耳朵贴门,待对面有了动静,他戴上帽子眼镜,裹紧围巾,假装经验丰富的侦探,跟在顾春来身后。
顾春来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步伐飞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这条路肖若飞熟,走下去就到附近的公交总站,但他从未在这个时间走在景城的街道上。原来有那么多夜归人,也有那么多早早清醒的灵魂,他就像条随波逐流的鱼,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跟着顾春来走了一路,最终停在特47的站台前。
肖若飞没坐过“特”字头的公交,感觉稀罕,凑近时刻表,一站站往下看,它将开出城,开过旅游区,大概一个多钟头后,抵达终点站。
龙香陵园。
他猛地想起,军训时那个月光正好的夜晚,顾春来跟他提过一句的家庭情况;也想起白雁南蹭跟他讲,表演一班的导员私下跟520的人提过,说顾春来情况特别,某些时候学校会给他开绿灯,希望他们能理解。他再一看日历,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冥阴节。
肖若飞突然觉得自己莽撞荒唐,打算偷偷溜走,转过头,发现顾春来的视线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他身上。
这可是插翅也难飞,就算名字里带“飞”字都不行。
他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跟对方打招呼。顾春来视线滚了几圈,微微点头,沉默不语。肖若飞这才看清,袋子里有纸钱,有苹果,有一听酒,还有食堂的饺子。昨天晚上对方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肖若飞见他挑的苹果又大又红,还蹭来吃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