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光道:[要凛厉,要冷酷,要放电,要含有三分淡漠四分正气五分漫不经心——]
[停停停!]
月梵:[你这扇形统计图超过百分之百了都!]
“温道长。”
沈惜霜笑看他一眼:“你眼睛不舒服吗?为何一直斜斜觑着?”
温泊雪停下挤眉弄眼:“……眼睛,我眼睛的目力向来不大好。”
他说得磕磕巴巴,沈惜霜却是一笑:“是吗?我也不大能看清东西。”
“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分辨不出颜色。”
见温泊雪目露困惑,她语意温和:“有时离得远了,就看不见远处的景色。”
“这是为何?”
沈惜霜笑笑:“也是生来就有的症状,我已习惯了。”
[让眼神见鬼去吧。接下来是嗓音。]昙光扶额:[小说男主角必有一副磁性沙哑的嗓子,试着把音调压低,你就能撩人于无形。]
温泊雪:……
温泊雪低咳一声:“沈小姐,你想吃什么?”
“温道长与月道长随意挑选便是。”
沈惜霜一怔:“温道长莫不是着了凉?嗓音为何如此沙哑?”
温泊雪停下压嗓子:“……小时候,我天生有点破锣嗓。”
[又是半瞎又是破锣嗓。]
月梵瞳仁剧颤,喝茶压惊:[这是破布娃娃吗?我们怎么又成卖惨的了?]
昙光:……
昙光咬牙:[没问题,还有机会。接下来是点单时间,你请客,专挑名字好听的点,告诉她自己前些时间降妖除魔,今日终于得了报酬,不想委屈她和自家师妹。]
月梵好奇:[为什么是名字好听?难道价格不重要吗?]
[专点贵的,会被当作暴发户,很没情调。]
昙光:[比起大鱼大肉,做工精致的小菜才是千金小姐的最爱——更何况是沈惜霜这种性子。]
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温泊雪乖巧点头,翻开菜单第一页。
字好多,好复杂。
身为二十一世纪土生土长的新青年,对于修真界古文,他大部分不认识。
“这位公子,”身侧的女侍笑得礼貌,“有什么中意的吗?”
“要一份这个。”
温泊雪整理好思绪,食指纤长,轻点纸面:“这是……玉池醉醉虾。”
一片寂静里,他似乎听见女侍强忍笑意的轻咳。
[从右,往左。]
月梵又一次喝茶,指尖微微颤抖:[不是从上往下念。]
温泊雪耳根一阵发热,静默垂头。
他方才从上向下念出了最右一竖行的所有字,此刻横着往左,赫然见到另一片崭新天地。
“玉带虾仁”“池塘莲花”“醉鱼”“醉虾”“虾炖蛤蜊”。
合在一起,成了他的玉池醉醉虾。
好家伙。
这回成文盲了。
[……算了,你还是找个贵点的吧。]
昙光以手掩面:[装不成知书达礼,土豪就土豪吧,至少还能为她花钱。]
“师兄,你又在开玩笑。”
月梵适时开口,礼貌笑笑:“沈小姐见笑了,师兄他总爱玩文字游戏。”
“是是是。我认真看看。”
白衣青年弯眼轻笑,再开口时慢语轻言,风度翩翩:“姑娘,劳烦来一份最贵的琳琅满堂。”
他这回看得清清楚楚,这道菜后面跟着四位数。
字也简单,不可能认错。
不知为何,四下再一次陷入静默。
“公子。”
女侍深呼吸,再深呼吸:“琳琅满堂是我们店名,后面跟着的数字,是门牌号地址。”
温泊雪:……
沈惜霜试探性开口:“不如,我来点单?”
角落里的昙光拿光秃秃的脑门哐哐撞墙。
温泊雪试图解释,挽回几分形象:“其实我学过认字,只不过家乡那边的文字和这里不一样——小时候,奶奶还夸过我字迹很漂亮。”
沈惜霜从他手里接过菜单,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月梵又又又一次喝茶。
修真界早就统一了文字语言,若说仍然保留着小众文字的地方,唯有那些人迹罕至的贫苦部落。
温泊雪出言解释之时,她已在脑中勾勒出了故事背景。
男孩深居于大山之间,他的笑容朴实无华,他的丐帮弟子服洗得发白,他用生来就有的破锣嗓,一遍遍念出古旧的部落文字。
而白发苍苍的老妪坐在他身侧,用布满皱纹的手掌轻抚他脑袋——
……大山的孩子,更惨了啊!
[怎么会这样?]
昙光抓狂:[这都能毫无火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某些地方不大对劲。]
月梵说着蹙眉,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迟疑道:[你觉不觉得,温泊雪今日的穿着打扮,非常似曾相识。]
[有吗?]
温泊雪低头,匆匆扫视自己的外衫:[这不是你们俩精心为我挑选的,还说很文艺范、很日系风吗?]
昙光抿唇,不动声色挪动目光,将他打量一番。
灰扑扑的深色布料,身前身后隐约可见三块补丁,色泽不一,完美契合不太有钱的江湖浪子人设。
陡然之间,他悟了。
不远处的月梵同样豁然开朗,与他默默对视一瞬。
二人心照不宣,鹌鹑般愧疚低头,没再传音。
但见沈惜霜身姿袅袅,眉如远山,举手投足尽是画意,好似灼灼芙蓉。
而她正对面。
是一瓶端坐着的人形椰树椰汁。
椰树椰汁,不配拥有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