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傅师姐作为一个年级里数一数二、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的好学生,突然生出念头,想去学习美术或表演,不管家长还是老师,一定都很难同意。
可是傅师姐又的的确确很有天赋,如今的感灵体质除了她,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傅清知闻言沉默片刻,垂着眼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举动无异于离经叛道,爹爹究竟会如何去想,她也并不知情。
如今……只能放手一试了。
“一定没问题的!”
秦萝眨眨眼睛:“傅师姐的感灵体质很厉害呀。傅叔叔想让你学习刀法,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可如果傅师姐有了自己的愿望,他一定也会支持的。”
她的想法很天真,无论爹爹还是娘亲,都想让孩子能够快快乐乐、平安无事地长大,日后出人头地。
这是孩子稚嫩的视角,傅清知却明白,事情绝非这般简单。
她身为傅家的女儿,一举一动都承载着傅氏荣耀,父亲甚至说过,在所有孩子里,傅清知是悟性最好、天赋最高的一个。
在大人眼里,有很多东西比“随心所欲的快乐”更加重要。
春天的午后日光微醺,一缕风经过,带来木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
傅清知屏了呼吸,脊背微僵。
“咦,你们为何在此地?萝萝、寻非,还有――”
江逢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想到冗长无聊的集会终于结束,便冲到了离去的最前头。此刻看着院子里的三个小朋友,眸光一转:“清知也在呀。”
傅清知继承了她爹沉默寡言的性子,闻言抿着唇点点头,恭敬问了声好。
又几道身影从前厅现出,少女身边的气息陡然停滞:“……爹。”
秦萝好奇抬头。
修真界里的前辈性情各异,清一色长得十分年轻。顺着傅师姐的目光看去,她一眼就猜出其中哪个是傅霄。
站在中央偏左的男人五官端正俊朗,穿了身剪裁得体的深色长袍,与身边另外几人相比,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冽气势。
在他腰间,别了把雕有长龙的漆黑直刀。
傅叔叔……好像的确挺可怕的。
小小的团子挪了挪脚步,悄咪咪往谢寻非身边靠近一点。
“清知。”
傅霄神色如常,将三人粗略扫视一番:“发生何事?”
不止傅清知,秦萝心里也十分紧张,默默攥紧衣袖。
她看见傅师姐的指尖在发抖。
“爹爹,我――”
瘦削的少女动了动嘴唇,只觉喉咙干涩无比,连说出一个字都费力。
在过往人生的所有瞬间里,傅清知从未有像这般胆怯慌乱的时候。
心口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能把所有思绪轰然打乱。在席卷全身的冷意里,猝不及防地,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了贴她指尖。
如同一只手,忽然把她从浑浑噩噩的恐惧里拽出来。
傅清知兀地回神。
――在她近在咫尺的身旁,秦萝伸出右手,用拇指揉了揉她掌心。
那孩子定是看出她的慌张,一双杏眼清澈如明镜,澄澄一晃,水一样的目光仿佛能直勾勾淌进心底。
在这种时候……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傅清知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那只小手的瞬息,凝神仰头。
“爹爹一定目睹了试炼的全部过程。”
傅霄的目光冷凝如冰,少女对上他双眼,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能与灵祟彼此感应,我一直――”
傅清知咬牙:“我一直……想要帮它们。”
男人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
“练刀很好,我一直喜欢,可比起刀法……那才是我的愿望。”
开口之前,她曾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然而如今当真与爹爹面对面,精心准备的说辞全被忘了个一干二净,说话全凭本能。
傅清知仰起头:“不少邪祟由人魂所化,生前受过无尽冤屈凌虐。它们在邪气控制下作恶多端,杀之后快固然不错,但除了杀戮,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您一定看见了,感灵并非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