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虽是仙道入门的等阶,然而对于她这种从未接触仙门的外行来说,已经算是种不可思议的状态。
鸾城百姓皆道夫人只是个普通人,从没有谁讲过,骆元明在教她修习仙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
宁宁皱了眉头。
就算鸾娘天资聪颖,是个难得的修仙之才,而骆元明也将所学倾囊相授,可他们两人才认识一年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灵火,似乎不大可能。
鸾娘烧完了信纸,匆匆朝两边望上几眼,便裹紧衣衫往卧房方向离开。
城主与夫人都在房内,宁宁自然不可能再回去那间卧房。裴寂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哑,说话时迅速望她一眼,又迅速把视线挪开:“走吗?”
“还有一个地方,我有些在意。”
宁宁摇摇头,眸底微光一闪,抬起眼睫朝他神秘一笑:“你还记得吗?上一位城主夫人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间被鸾娘下令封锁的卧房。”
骆元明的前妻名叫宋纤凝,听说与他向来关系疏离,后来更是常有争执,一气之下搬进了一处僻静小院。
这夫妻俩的关系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宋小姐的病却是一天比一天更严重,后来年纪轻轻抱憾而终,到了如今,已经在鸾城百姓口中听不见她的名字。
宋纤凝死后不久,鸾娘便住入城主府。骆元明好歹算是个谦谦君子,念及往日夫妻情分,留下了位于府邸角落的那栋居所。
鸾娘应该吃了醋,下令封锁小院,包括骆元明在内,不让任何人进出。
裴寂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搜查那间屋子。
“我是这样想的。”
宁宁道:“鸾娘当初为以证清白,叫人搜遍了卧房与书房都毫无结果,所以那两处应该并没有猫腻——你不觉得,她下令封锁这里的举动很奇怪吗?”
“宋纤凝意外身亡,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骆元明留下她曾经的住所实属人之常情,更何况那两位关系不和在整座城里都出了名,鸾娘哪里来的‘嫉妒吃醋’可言?”
裴寂哪里猜得透女人的心思,安安静静抱着剑听她继续说:“更何况从暖玉阁姑娘们的描述来看,鸾娘是个左右逢源、很懂得如何才能讨人喜欢的聪明女人。她如今好不容易当了城主夫人,刚嫁过来就弄出这样一遭,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扣了个小心眼的帽子,无论是在骆元明还是百姓眼里,印象都会大减。”
裴寂跟着她的思路走,听罢眉目稍敛:“所以你觉得,她封锁院落另有所图。”
宁宁轻笑仰起脑袋:“府里的其它地方都有可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有那里不会被人打扰。说不定在宋纤凝的房里,我们能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就是她的初步推测。
对于宁宁而言,鸾娘封锁小院的行为实在不合逻辑,就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唯一行得通的解释,是对方别有图谋,将这里当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
至于鸾娘究竟在那里做过什么,要等进入房间才能知晓。
无论是『性』格、气质亦或人生轨迹,被娇养长大、内向温和的宋纤凝都与鸾娘截然不同。
听说这位大小姐自幼饱读诗书,常年生活在高阁之内,很少离开宋府。宁宁对她了解不多,更不清楚她的长相,只能在脑海里勉强勾勒出一个细瘦纤弱、『性』情淡泊的病美人形象。
她与裴寂轻而易举便翻越围墙进了小院,院落里的花草久久无人照看,却生得愈发繁茂葱茏,郁郁葱葱伸枝展叶,被微风与月光一晃,跌在地上的影子也在悠悠拂动,好似积水空明,阴翳连横。
大门上了锁,窗户却没关,翻窗入室的刹那,宁宁首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陈旧书页香气。
宋纤凝的卧房更像是书房,书册满满当当,堆了一架。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此处并没有他人进出过的痕迹。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灰砾,当宁宁小心翼翼走过时,留下十分明显的脚印。
也是唯一一串脚印,除此之外再也没人来过。
之前那一大段煞费苦心的推理……不会,全都,翻车,了吧。
宁宁只觉得一阵窒息,茫然环顾四周,心底疑『惑』更深。
难道鸾娘当真再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她那样聪明,居然会为了一个狭隘至极的理由,不惜让自己在百姓眼里背负起“恶『妇』”的骂名么?
这也太太太恋爱脑了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一查看了卧房里的抽屉、木柜与床铺,都没发现任何异样,正有些丧气的时候,忽然听见裴寂低低道了声:“师姐。”
“嗯?”
宁宁应声回头,见他站在书架前方,递来一本《紫薇术法录》:“你将它打开看看。”
他语气很淡,宁宁并无迟疑,乖乖照着对方的话来做。
其余书籍都灰尘遍布,裴寂在递给她前细细擦拭过,因此不会显得脏『乱』和无从下手。
她一面认真翻阅,一面听身旁的少年道:“架上虽然书目众多,却都有被翻阅过多次的痕迹,唯有这本仍是崭新,或许是宋夫人过世前不久所购。一旦将其打开——”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宁宁的神『色』亦是一怔。
一点点翻开《紫薇术法录》,在经过其中某一页时,指尖力道一变。
正如裴寂所言,这本书并没有被翻阅过的痕迹,看上去平整非常,而在纯白『色』的纸页之间,赫然夹了一张泛黄的单薄纸条。
她抬眸望向裴寂,一言不发地将纸条拿在手中,借助皎洁月『色』,无比清晰地看清了纸上的字迹。
那几个字小巧秀美,清隽如竹,规规矩矩地写着:[百花深,绫罗巷,转角左行十步,帘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