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野台就是这样,一开始众人乱糟糟齐哄哄地扎堆开口,你没点本事盖过其他人,就要被埋没其中。只有真正唱得好的,才能一直唱到最后,赢得满堂喝彩。
这会儿打野台才开始不久,声音还是嘈杂的,但一些技不如人的意识到差距后,已经开始渐次退场,歇了声,熄了灯,就在船上当个普通听众。
到了后期,还亮着灯的船不到十条。
此时距离开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些亮着灯的船上传来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气息稳健,中气绵长。他们彼此间较着劲儿,不仅在唱功上要压对手一头,连唱词也要针锋相对。
这样针锋相对的气势极大煽动了看客的情绪,这些被热闹吸引而来的游客情绪也随着曲调而起伏,点评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情绪全数投入到了戏曲之中,一时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河面上渐渐起了雾,飘荡在河面上的船只被淡淡白雾笼罩着,连传出的声音都变得缥缈起来。
“起雾了。”
姜婪站在船头,朝着雾气飘来的方向眺望。
只见雾中隐约有一艘挂着灯的小船缓缓驶来,船上如泣如诉的声音在唱:“能勾侵天松柏长千丈,则落的盖世功名纸半张!关将军美形状,张将军猛势况,再何时得相访?英雄归九泉壤,则落的河边堤土坡上……”
这声音由远及近,调子也不高,但偏偏就将其他人的声音尽数压了下去,最后河面上就只剩下这一道声音还在回荡个不休。
凄婉的唱腔夹杂着水波荡漾的声响,一声声仿佛鼓槌敲打在人心上。
英雄折戟的悲愤不甘仿佛也随着哀婉的曲声嵌进了胸腔之中。
姜婪回首望去,就见白雾已经笼罩了河面,河滨大道上的路灯也变得昏暗起来,岸边的观众身影融入雾中,变得影影绰绰,唯有脸上戴着的面具格外清晰,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水里的是什么?”海安蹲在船头,招呼姜婪来看。
姜婪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河面,就见昏暗的河面之下,有数不清的影子在晃动着,这些影子似人非人,与人类相似的四肢纠缠交错在一处,扭曲又狰狞。它们在水面之下翻滚,偶尔露出白如纸面孔,脸上模糊的五官仿佛五个黑漆漆的洞,表情尽是凄苦和怨毒。
“是水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