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杉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告知顾秋水。
这倒不是不信任门派,而是她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万一暴露了“他”,那可大大不妙。
然而,这纯粹是因为她常年在外,没怎么和门派里的高层打过交道,才会产生的误解。
修士各有各的底牌,有不能说的秘密太正常了。门派只要保障弟子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对于能够提供好处的,向来不会吝啬。
因此,顾秋水压根没问这个问题,反而道:“你觉得朱蕊能成功吗?”
寒杉一怔:“顾师兄相信我所说的?”
“迷心花那么大的问题,我又不瞎,当然看得见。”顾秋水冷淡地说,“回答我的问题。”
他身上有种迫人的气势,但寒杉只是稍稍一顿便挺直了背脊,似乎并未被吓到,回答道:“不一定,但至少是个办法。异界阴谋在前,任是谁都不愿意成为旁人手中的刀刃。”
顾秋水沉默片刻,问她:“你觉得魔修不知道这件事?”不等她回答,又道,“天煞空降魔洲,魔帝难道察觉不到?”
寒杉皱起眉:“难道,他们宁可和异界的人联盟,也要和我们开战?”
“异界,远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顾秋水敲着桌子,嗤笑道,“十四洲,近在眼前,是你,你怎么选?”
寒杉的面色十分难看:“可异界所图的是十四洲,魔修真的毫不在乎吗?”
顾秋水总算正眼瞧了她:“所图十四洲?”
“不错。”寒杉将准备已久的借口拿出来,“若非有更大的图谋,异界之人何必大费周折,在十四洲掀起战祸?必然是因为我们乱起来,他们有利可图。”
“图什么?”
寒杉答不上来。她问过“他”,但“他”三缄其口,只是告诉她非常危险,必须小心。
顾秋水见她沉默而非为难,便猜她也不知道关键——很奇怪,好像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有意在最关键的问题上含糊其辞,只肯暗示,不予明言——故而不再逼问:“我知道了,以后你还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我。”
寒杉点头,迟疑片刻,又问:“四师妹那里……”
“勇气可嘉,自求多福。”顾秋水才没这个闲工夫去救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那个小姑娘够不够聪明,方无极深不深情了。
啧,要是真的能策反一个魔君,那可是有意思了。
朱蕊被方无极强行带到了魔洲,关在了孤月山的宫殿里。他不禁止她在宫殿里行走,却不允许她踏到外面半步。
她就一直站在窗口,沉默地凝视着外面。不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同时也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魔洲和十四洲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月亮格外的大且明亮。如果说,十四洲的圆月是一个小小的玉盘,那么此地的月亮就有石磨那么大。
月升月落,光线不比金乌灿烂,却也十分充足。而白天时,月亮落下,天色就如未亮的清晨,灰蒙蒙的,感觉好像比夜里还要暗一些。
除此之外,就是此地氤氲的大量魔气了。魔气为浊气,越下面沉积得越多,因此魔修都喜欢把建筑建在地底,只有个别人才会建在高处。
方无极的孤月山就是个特例。
他修炼的心法与星月有关,因此宫殿建在高山之上,有微薄的灵气流动。这便宜了朱蕊,要不然,她每呼吸一口气都是种折磨。
“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朱蕊一语不发。
方无极怒气愈盛:“你这是什么意思?怪我?我让你等我,信我,结果你呢,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朱蕊很想反驳他,痛斥他,但忍住了。争吵只不过是嘴上痛快,要让他发泄,让他猜疑,让他精疲力竭,她才能掌握主动权。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要忍耐,要等待。
她默默想着,垂头不语。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方无极明白她沉默的意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好好好,你不想说话,随你的便吧。”
他甩袖而走,袍边滚出黑浪。
朱蕊闭了闭眼睛,心生悲凉。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呢?那个会逗她开心,在她进山采药时偷偷缀在后面保护她的男人,去哪里了?她爱的人,是是目不能视的散修吴极,还是魔君方无极?
白露峰。
殷渺渺躺在柔软的海藻泥床垫上睡觉,元神一半陷入深度睡眠,一半却清醒着,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一个小毛团蹦蹦跳跳钻出了滑梯,寝屋里没有点灯。它看起来有点害怕,拍着翅膀飞快落到她的床榻边缘,钻进了帐子,送来缕缕尚未散去的奶香。
“呼。”它像是完成了什么冒险,重重舒了口气,靠到她的胳膊闭上了眼。有了熟悉的气息陪伴,刚才的噩梦不知不觉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