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嘀咕什么。”她拿起空药碗塞进他手里,赶人,“走走,炼你的丹去,再看我就让你搬到我师父眼皮子底下去。”
说起这个,叶舟不免想起捉襟见肘的客房问题,犹豫地看着云潋,不知道他要住哪里,需不需要他腾屋子。
结果殷渺渺一下转换到了正事上,趿上木屐坐到案前,和云潋道:“既然要去中洲,我还是先写封信去问问孔离,打听下消息。”
他听了,只好带上门离开。
室内的烛光一直燃到半夜,里面的人也迟迟没有出来。
叶舟用银刀削着手里的虫壳,思绪却飞出了老远。记得在南洲时,她重伤在身,也是云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师兄妹的感情,也许比他想的还要好。
好到……他怀疑自己的努力,是不是毫无意义。
“发什么呆?”冷不丁的,耳畔有声音响起。
叶舟一惊,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薄如蝉翼的刀刃破开了手指,一行血珠冒了出来。可他犹然未觉:“师姐?”
“冒冒失失的。”她数落着,却挤到他身旁坐下,盯着油黑发亮的甲虫壳瞧了好一会儿,忍了忍,没忍住,嫌恶道,“我平时的药里有这个吗?”
叶舟怔住,旋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师姐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喝药吗?”
“不行?”她反问。
叶舟一时语结。他只道她是不喜欢药的苦味,增增减减多次,把味道调得和蜜糖水似的,可让她喝药还是非得三催四请。到最后,都要以为她是想折腾他才故意如此。
原来却是为着药材,嫌弃它们腌臜。
“师姐,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现在都是药。”他正色道,“你不要……”
殷渺渺言简意赅:“闭嘴。”
他噤声。
世界清静。
过了一会儿,叶舟起身,把什么蛇蜕、兽眼、虫粉一类的药材通通都收了起来,自药柜里取出好些不认得的树皮、草茎、蜂蜡,一撮撮抓了,用黄铜称量了,思考该怎么替换。
烛火跳跃,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青衫上,脉脉得十分柔情。俊秀的面容写满了认真,叫人见了,平添几分欢喜。
殷渺渺坐在杌子,支颐望着他,心想:也不能怪她爱欺负人,谁叫他被欺负了也不敢生气,照样绞尽脑汁,掏心掏肺地讨好她。
这种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滋味,着实上瘾。
良久,他称量好了药材,假装看不见她,自顾自在丹炉前坐了,开始炼丹。
殷渺渺靠着药篓,枕着手臂,懒洋洋地瞧着。也不知是丹房里温暖得很,还是知道师父师兄都在身边,竟然又萌生了困意,打了个盹儿。
虽说前后不过一刻钟,可当她睁眼的时候,身上已经披了件薄毯。
不理她,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多么可爱。她惬意地换了个姿势,伸直了腿,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后,丹炉开启。
可惜第一次改丹方,不太成功。
他倒出残渣,捻开闻了闻,又尝了尝,倒进旁边的花盆里。盥手擦干,再走到药柜前挑拣药材,去掉了几种,新增加了几种,余下的改动了些分量。
殷渺渺问他:“改一次丹方,要试多少次?”
叶舟不看她,语气平淡:“少则三、四次,多则百次、千次。”
“这么麻烦,”她故作惊讶,“你为什么还要改?”
他侧过头,望着她不作答,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表达抗议——你知道为什么,偏还要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