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心潮澎湃,呼吸微乱:“殿下的意思是……釜底抽薪!”
若能除掉大邪宗的话,散落在外的邪血自然成了无根之木,再兴不起什么风波。
狠还是殿下狠!
她的思路与常人一样,只从病患角度出发,思忖压制、救治之法,殿下的剑却已直指西梁。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殿下虽然语气平平,但颜乔乔却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寒到骨子里的杀机。
西梁虽远,必诛此獠!
“殿下打算派谁去送死?”颜乔乔直言不讳。
公良瑾:“……”
沉默片刻,他道:“你我。”
颜乔乔:“???”
这一夜,颜乔乔歇在了清凉台东侧殿。
清凉台的卧房原本并不是昆山院制式,如今却是了。
除了庭院中没有那一蓬火云般的赤霞株之外,这间卧室与她的屋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她下意识地想,殿下不是喜欢她的花么,不如在这边也种上一株……
转念一想,殿下明年夏末便要离院,等不到植株成长为赤云。
这般想着,心下难免伤春悲秋,患得患失。
错过的时光,终究是无法追回。
想着心事,颜乔乔失眠了。
捱了小半宿始终睡不着,她干脆披衣起身,走向无月的夜下长廊。
春夜寒凉,树影婆娑。刚出了厢门,踏上廊道,便看见廊下立着一尊冰雕玉琢的人影。
“殿下?”
他回身望过来。
清凉台夜间不点灯。廊道只有夜色,他的剪影是黑白灰。
纵然如此,却丝毫无损那浓墨重彩的天人颜色,反倒添了神秘莫测的冷感。
她怔怔动了动唇。
却不知,星光下自己的模样也像是一株月夜幽昙。纯美剔透、漂亮得不似人间应有之色。
对视的一霎,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片刻之后,公良瑾打破静谧:“认床?”
颜乔乔摇摇头:“殿下为何在此?”
夜间人胆大,她心下难免琢磨——倘若殿下担心她不敢一个人睡,特意到屋外陪伴的话,不若便邀殿下进屋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
一回生,二回熟。
他直言道:“朔夜,道心易不稳。四下走走会好些。”
颜乔乔心头微惊,刚启唇,便被他竖手打断。
“不必多虑。”他仿佛知道她顾忌什么,低笑道,“见着你,倒是稳固许多。”
“当真?”颜乔乔将信将疑。
“真。”他微笑颔首。
四目相对,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没着没落地浮起几丝不该存在的失落。很自私的失落——他若因她而乱了道心,那便是喜欢她,情难自控。
不过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他自律克制,心怀天下,胸有社稷,绝不会行差踏错。
这般想着,她不禁为他而骄傲。
今夜无月,他便是这天下最皎洁的明月。
眸中隐隐闪动起一丝丝波光,她凝望着他,问道:“那,我留在这里陪殿下?”
“来。”
她走到他的身旁。
夜风偶尔从他那边拂来,染上月宫般的清幽,给她的脸颊添上了夜间看不出的红妆。
宽大的袖口时而触碰,那微不可察的涟漪递到指尖,泛上心间。
次日出行,颜乔乔很不争气地在马车上睡着了。
——终究还是实现了睡在殿下身旁的梦想。
官道平坦,车轮辘辘,极是催眠。
迷迷糊糊醒来一瞬,发现软榻旁边拦着横木屏风,身上盖着宽大温暖的外氅。
她随手将大氅裹到了鼻子下面,团得像个茧子,只给自己留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