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军镇很乱,排队出关的车马浩浩荡荡,无人顾得上窃听一辆小小的马车。
颜乔乔看着面前一脸正色的冰壶,不禁露出几分怀疑人生的表情。
片刻,颜乔乔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我方才在外面说过的话么?冰壶姑娘想要排除劲敌,不如自己想想说辞——拿我的话来对付我,有意思么?”
“你知道什么,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冰壶冷笑,“要不是赵公子生得有几分像檀郎,待你也像檀郎待我一般好的话……我才懒得管你们死活。”
“那你又知道什么?”颜乔乔漫不经心地托着腮,语气轻蔑,“说来听听啊。”
冰壶深深吸气,直言道:“国师西部瞳受重伤,需要很多很多的人给他换血保命,你们这些人被送进金血台顶之后,都要活生生抽干血液而死——话放在这儿了,你,爱信不信吧!”
“哦。”颜乔乔不置可否,懒洋洋问,“那你还去送死?”
冰壶望了望车顶,唇角轻轻扯了两下:“我得去取檀郎的救命药。檀郎若死,我亦活不了,只有这一条路,别无选择。”
观她神色,倒不似作伪。
颜乔乔轻轻叩了叩膝盖,好奇道:“你为何来找我,而不是与我夫君说?”
闻言,冰壶那张深邃美艳的面庞上立刻浮起浓浓的憋屈之色。
她抿了抿略厚的双唇,将一粒沉甸甸的唇珠搓圆捏扁好几次,这才恨恨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背着你找过赵公子许多次,他不是都不搭理我么!”
颜乔乔:“……”
颜乔乔:“???”
她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后院什么时候进过螳螂。
想到殿下温和疏离拒人千里的模样,颜乔乔不自觉地露出了神秘微笑。
“你得意什么!”冰壶怒道,“我家檀郎比你男人好一百倍,你以为我看上他?”
一听这话颜乔乔可就不答应了:“赵玉堇的优点三千字都写不完!”
冰壶哼笑:“檀郎聪明绝顶!”
颜乔乔骄傲:“赵玉堇智计无双!”
“檀郎天赋绝伦!”
“赵玉堇万法皆通!”
冰壶震声:“檀郎一夜九回!”
颜乔乔:“……”
颜乔乔:“……你给我滚出去!”
气急败坏。
公良瑾带着玉堇膏回来时,发现颜乔乔的神色十分古怪。
她默默吃着玉堇膏,时不时轻轻叹一口气,就很像……因为父母不争气,以致吵架没能吵过隔壁二狗子的小豆丁。
“暂时无法出关。”他淡声告诉她,“此地水混而深,要清理,需大动。”
颜乔乔心不在焉地点头:“哦。”
城门合上,外头乱成了一片,都吵着嚷着要出关。几个着急大展鸿图的书生迁怒颜乔乔,怪她吃玉堇膏耽误了出城的时间,站在一丈多远的地方指桑骂槐。
颜乔乔丝毫也没留意到外间动静,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冰壶的灌耳魔音。
一夜……九回……九回……九回……回……回……
这一局,扳不回来了。
天色渐暗,颜乔乔看起来心事更加沉重。
她早早便歇下,裹着一件厚重的外氅,缩成一只国色天香的茧子。
公良瑾一直默默留意她的神情,等她自己开口。
许久,盖到眼睛下面的大氅底下终于幽幽飘出来一句话。
“……没关系,我不在乎。”
公良瑾:“?”
“什么?”他问。
颜乔乔恍惚道:“没什么,只是与冰壶随便说了几句话。她说的那些……无所谓,我不在乎。”
每日天明前夕,总是人们最困倦,最没精神的时候。
此刻天色亦是最暗,虽有星子,却伸手不见五指。
守关的城楼上似乎有些动静,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风从关外吹来,渐渐变得黏稠厚重。
零星的惊呼,渐渐便汇成了一股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