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变得柔滑。
一只大手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替她把乌发间蓬松的泡沫漂洗干净。
水声在耳畔轻轻地响着,世界变得温柔。
她昏昏欲睡,把额头栽在他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将她满头乌发整整齐齐理到身后,俯身,在水中把她拦腰抱起。
身躯离水的霎那,半梦半醒的颜乔乔一个激灵睁大眼睛,以为自己是一条失水的鱼。
“怎么不洗了!”她大声抗议,“赵玉堇,我还要!”
公良瑾微笑垂眸:“不是要趁热么,水已凉。”
“哦……”颜乔乔成功被说服。
趁热是她自己说的,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耍赖。
公良瑾站在置衣架旁,微微蹙眉。
这一只无骨醉猫显然不可能自己换衣裳。
沉默片刻,感觉掌下的湿衣渐凉,他轻吸一口气,侧眸摘掉那件沉重的外袍,用备好的吸水厚布裹住她,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
他闭了闭眸,目光放空,心中默默倒背一篇字帖——《太上清玄大妙菩提先师答诸天十方金刚信者一百零八问之第九十六问:炁者道之本真也无净无不净不垢亦无不垢弗何存乎亦弗何不存乎》
颜乔乔时不时睁眼看他。
只见大君子一副坐怀不乱的神色,动作利落干脆,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擦干。
不带一丝狎昵。
她轻轻闪了下眼睫,心中涌起酸酸甜甜的感受。
“殿下,”她扶着他的小臂站稳,“我可以自己穿衣服。您,快去换掉身上的湿衣裳,别着凉。”
声线绵软,带着宿醉的沙哑。
公良瑾沉吟片刻,颔首,将她扶到置衣架旁边的四方榻上,取过中衣与外袍,放在她的身边。
“有事叫我。”
“好。”
颜乔乔争气地自己换好了衣裳。
手指刮蹭过身上的皮肤,每一处都又僵又木——酒意仍未褪去。
穿好衣裳,她笨拙地抚平袖上纹路,然后尽力走直线离开偏室,踏进卧房。
他已换好干爽的中衣,站在窗榻旁边等她。
“来。”
颜乔乔坐到他的面前:“困。”
“很快。低头。”他用一块干燥的吸水绒布替她擦拭湿发。
颜乔乔嘀咕:“不用擦了,把它放到枕头上自然风干。我想睡觉!”
“不行。头低下去。”他语声平淡,却独断专-制。
颜乔乔把脑袋拱向他。
额头撞上他的腹部,瘦,却有薄薄的腹肌,坚硬结实。
她无意识地蹭了下,拱了下。
公良瑾:“……”
深吸一口气,手上动作加快了几分,语声微哑:“抬头,擦前面。”
“哦……”她冲他仰起脸,弯着眼睛笑。
雪白的颈落在他指掌之下,精致、纤细、脆弱。眼神迷蒙,人比花娇。
公良瑾:“……”
逆着光,颜乔乔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他像一座山,令她可以放放心心地托付。
终于,颜乔乔浑身上下都被打理得干净清爽。
她爬上床榻,强撑着眼皮,等他。
他替她掖好被角,在她身旁躺下,盖上另一床薄被,身躯躺得笔直。
颜乔乔轻轻闭上双眸。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公良瑾。”她已有些迷糊了,没叫他殿下,也没叫他赵玉堇,而是直呼其名。
他平稳的呼吸忽地乱了下。
“嗯。我在。”他温声回应,嗓音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你……”她的声音低弱下去,含混呢喃,“会不会觉得,我不好。不矜持,不自重,就算没醉酒,我也还是这样的。”
她已快要陷入梦乡。
惟剩最后一缕细微的神智,像一道酸酸的细丝,悬着,等待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