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瑜醒来的事在群里引发了一阵轰动。
不过这件事不是跑腿通知的,而是顾今朝发的消息,内容干脆利落,就一张照片。
群里刷了足足一屏幕的问号和感叹号,最后是乔厌第一个想起发的文字“现在情况怎么样”
顾今朝站在饮水机前接了半杯热水,抽空用语音回“还要时间恢复,短时间内都不能回去。”
乔厌又问“记忆呢”
群里忽然安静下来。
之前手术医生就提前给他们打过预防针,说病人醒来后不一定记得清所有事情。
“医生做了测试,认知没有问题。”顾今朝往杯子里倒了两勺奶粉,拿小银勺伸进液面以下搅拌均匀,“他也记得我。”
压抑的氛围不再,众人瞬间精神了,各种表情包噼里啪啦地往上刷。
季从阳迫不及待“可以让我偶像说句话吗”
顾今朝往杯子里插了根吸管,将玻璃杯放到病床的折叠桌上“他们想听你说句话。”
师瑜靠在床头,手边放着本深蓝色封皮的外文“说什么”
“念一句选段也行。”顾今朝按下语音键,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师瑜垂眸看着面前的,照着书封上的印刷体念了一句话。
来自顾今朝账号的语音消息出现在了聊天框里以后,里面安静了足足三分钟,还是没人回应哪怕一句。
顾今朝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反应“他们集体痴呆了”
不应该啊。
师瑜很慢很慢地弯腰去咬杯子里的吸管,下一瞬一只手伸过来端起杯子递到他面前。
他喝了口牛奶“估计没听出来吧。”
师瑜其实生了幅能叫声控垂直入坑的好嗓子,只是昨天才在病床上醒来,太久没开口,声音还有些哑,又是隔着网线的情况下,差别和过去其实不小。
顾今朝听到这个猜测第一反应是觉得有道理,可第二反应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她有信心就算不看脸也听得出对方的声音。
手机恰好“叮咚”一声。
顾今朝低头看了眼,把屏幕转向当事人“你自己看。”
发消息的人是乔厌,内容却是“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加尼莫尔国语的翻译版本,听不懂的不用去搜了。”
刚刚打开麦克风的季从阳“”
刚刚下载好语言包的其他人“”
姜嘉映默默退出了翻译软件“哥们儿,敢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乔厌的措辞让人很想打他“不是外国语专业,但恰好听过这句话,就记下来了。”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师瑜抬起眸光“你们现在从系统里出来了”
“要不是听他们说起,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事。”顾今朝拉开椅子,“这次又承你一个恩,你想我怎么还”
师瑜听着“不用。”
“我虽然在系统里待过,但道德底线还没低到忘恩负义这个地步。”
“可我不是为了你们。”
顾今朝语气难得带了点讥讽“那你是做慈善的吗”
师瑜说“那是我应该做的。”
挺神奇的。顾今朝想着,她上次从别人嘴里听见这句话还是她去接幼儿园的小表妹,那小姑娘把掉在垃圾桶边上的食品包装袋捡起塞进去,完了却在她问起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了句“那是我应该做的”。
明明没有义务,却还是理所当然。
她有点想笑,心里不合时宜浮现的却是无端的酸涩。
病房外有人敲门,康复治疗师推着轮椅走进来“我们该训练了。”
师瑜在病床上躺了四个月,醒来后也没法立刻下地,还得做一系列复健治疗。
顾今朝只旁观过一次,便再没去看过第二次。
她在加尼莫尔待了半个月,期间除了医院和自己暂时居住的酒店,就是在莱纳市中心的大楼。等拿到双方签字盖章的协议以后,加尼莫尔的新年也正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候。
高楼的ed显示屏上反复播放着去年赛车圈世界锦标赛的剪影。
“今年的锦标赛在三天后。”谢云理说,“你想去看吗”
师瑜如今已经能正常走路,刚刚送走治疗师,他用训练室的浴室洗了澡,睫毛上凝着水珠“我那天还要训练。”
“我让奥多那天给你放个假就行。”谢云理用毛巾将他的头发擦得半干,插好吹风机,转头便看见他眉眼间的疲弱,“他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加训练量了”
请来的治疗师奥多先生是个性格里就带着完美主义的人,曾经不止一次在例行汇报里跟他赞叹自己可能带出工作履历上恢复最快的病人,每天的复健训练量都恰好压着他身体能承受的临界点,叫人想揪错就揪不出来。
师瑜没对此什么意见“没事。”
谢云理说“其实这世上也不止他一个治疗师,他要不行我再给你找一个。”
“不用。”师瑜想了想,“去吧。”
谢云理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比赛“那我到时候叫人把票给你送过来。”
他将视线投向另一边,“你想去吗”
顾今朝拿着手机回消息,眼睛也不抬地应了声“行。”
这半个月里,顾今朝虽然和谢云理一样一有空就往医院跑,但非常神奇的是,两个人来的时间几乎没什么重叠。
谢云理多在上午和中午,而顾今朝则在下午和晚上,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存在,但除了第一次在病房碰面时互相自我介绍,彼此说过的话还不到一手之数。
如今难得凑到一堆,她自然听得出来对方在这时候开口是希望她要去的话能帮忙看着自家弟弟。
谢云理按下吹风机“等回国以后,你还是住天水澜湾”
“嗯。”
“考虑暂时和别人同居吗”
师瑜在吹风机的白噪音里放空了思绪,脑子运转了几秒“谁”
“奶奶说想见你。”
谢云理的奶奶,师瑜该叫外婆。
“她听说了你住院的事,找到我说希望我今年大年以前把你带回去。”
顾今朝终于从消息里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想见自己外孙,还必须叫孙子当中间人和说客
病房里开着空调,温度调得正好,烘得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