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说,又合上门,“去楼上吧。”
他们鲜少有事得到这样更安全的地方去谈论,要么是事关某个王室成员,要么是彼此间的隐秘关系。尤莱亚观察着克莱尔的神情,一时分辨不清是哪个占得更多些。
不过有一点是能确定的。
“你是坐马车回来的?”他问道。
“当然,”克莱尔回答,“我可走不了那么远。”
他刚好走到起居室的那个衣帽架旁,就解开外套挂了上去,又将束着的领带拉扯得更松些,然后才转身面向他的助手。
“就从最开门见山的说起吧,我去主持了一场婚礼。”
他对上尤莱亚的目光,挑眉,“艾琳的。”
尤莱亚:“什——”
克莱尔欣赏着对方惊讶的表情,但还是不得不开口打断——他要将这事一口气解释清楚才行。
“诚然,这是场简陋到只有三个人的小型仪式,不过艾琳小姐显然不介意这一点,就像我也不介意我人生中的唯一一场婚礼是在幻境里结成的。重要的是对面的那个人,我们就此达成了共识。”
“要想解释这个,就得说回到马丁内兹——哦,我不想称他为‘先生’。他的言行、态度和看向那张照片的眼神无一不佐证着我对他真正意图的判断,想解决剧团内的矛盾是真心实意,但另一方面恐怕是借此要挟那位女士成为他的情妇。”
“幸而这位聪慧的女士在餐桌上就听懂了我的暗示,我们约定私下在次日早晨碰面,一切还算顺利,虽然我没有想到回途路上就迎来了我的助手对我的发难。”克莱尔看向助手,后者轻咳一声,“以及,在那次会面里,那位女士为我解答了最后一点疑惑,免去我还得亲自去趟剧院的麻烦。”
尤莱亚迟疑了下,“所以他提出的那些嫌疑……?”
“除去意外,绝大部分都是陷害。”克莱尔道,“不过她请我依照原先那样汇报上去——好作为明面上的逃逸理由,马丁内兹就不会轻易想到她实际是带着她的先生一起私奔了。”
“我昨天下午从她那里拿到了一些所谓的证据,然后连夜交给我们的雇主,得回应得的报酬,最后凌晨在教堂帮忙主持那场婚礼,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搭上前往欧洲的火车离开英国了。”
“等等,所以,”尤莱亚在震惊中注意到另一点,“克莱尔你一夜都没有睡?”
“没错,但这不重要。”
克莱尔在他助手欲言又止的目光里兴致盎然地说:“想象一下马丁内兹到时候的反应吧,那一定很有意思,毕竟你真该看看当时他在餐桌上的——”
他反应过来,罕见地卡了壳,这停顿太过于突兀,触及到他们两个都有意忽略的事时就更显尴尬。一两分钟——又或许只有几秒后,尤莱亚开了口。
“我很抱歉,克莱尔。”他有些难为情地叹气,“是我误会了,我……不该那么说的。”
被道歉的对象反而比他本人还不自在,克莱尔撇过头去,眼神晃过书柜边角。
“我才得说声对不起。”
“事实上……”他极其别扭地转回视线,干脆承认了自己这几天思考得出的结果,“是我太傲慢了。”
尤莱亚愣了一下。
“我以为,”他的助手笑起来,“这是天才特有的性格?”
“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的话还是说出来好些。”
克莱尔自暴自弃地面对起对方的调侃,“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凭借你我的默契,你会知道我和那位女士是在逢场作戏。”
“但这样实际上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他注视着尤莱亚的双眼,终于明知故问道,“你嫉妒了?”
“是的。”
他的助手诚实地点点头,“我嫉妒了。”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克莱尔你的想法。”尤莱亚认真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我会当作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退回原位。”
那股不自觉的欣喜刚冒头就被压下,好吧,侦探想,现在话题又回到他不喜欢的地方了。
“……你就甘心?”他问。
尤莱亚沉默了片刻,“我不强求。”
“你知道这个时代不允许我们的感情,我也没有办法像寻常异性间那样说你是我……而一旦被别人发现,我不在乎这些,但是,克莱尔,你不一样。”
克莱尔第一次感到哑口无言。
现在他那些微不足道的所谓骂名只是因为自身的特立独行,如果两人的真实关系曝光,面临的就是彻底的声名扫地,或者更严重——入罪落狱。
他们的距离是在他走过来时一点点拉近的,尤莱亚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此刻就像虚放在他腰侧,侦探抬起头,“你在给我留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