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重点都已经知道。
穆悠将与考核有关的内容在心中逐字复述了一遍,再用余光恶狠狠地将刘宁一瞥,趾高气昂地彻底走了。
刘宁没注意到那个眼神,但景晚月不同,他功力深厚,故而不止眼神,他连穆悠身上略含着一丝杀气的躁动都感觉到了,便更加迷惑地瞧了穆悠离去的背影一眼。
整整一天,穆悠臭着个脸,谁都不理,旁人自然也不敢靠近他。
而旁人和乐融融,一起讨论升级考核,一起接受着景晚月认真而令人信服的鼓励。
当夜,穆悠继续在稻草铺上翻来覆去,景晚月亦睡不着。
“你怎么了?”他好意地询问。
穆悠没说话,毕竟心里还气着呢。
但又有些松动,毕竟程钺都主动跟他说话了。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终是不想说根源,只道:“我要考升级考核,所以从今晚开始,李校尉不仅教我武艺,还指点我兵法,今晚他说的我突然有一点想不通,所以……”
“明晚再去问他便是。”
“问肯定是要问,但是……”
景晚月懂了,穆悠专注执着,有事不明便会一直记挂在心头,连觉都睡不着。
他自己也是这样。
相似的性情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景晚月笑了,道:“那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详。”
“你?”穆悠的语气明显带着质疑。
景晚月也不怪他质疑,只道:“我曾经也读过兵书。”
此话符合他先前编造的经历,穆悠便不再质疑,虚心道:“兵书就是那些兵书,大伙儿都读,都按书中的道理行军,岂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近来穆悠不仅习武,说话也有了不少长进。
景晚月一听便笑了,道:“武功路数亦是一样的,那为何有人武艺就高,有人武艺就不行呢?”
穆悠顿时明白过来:“就是说有的人聪明,有的人蠢。”
“此为根源,却又不仅止如此。”景晚月收起笑容道,“行军作战比之个人习武复杂许多,兵士本身的实力、将领带兵的能力除自己固有的之外,亦随外在的变化而变化。实际行军时,天气、地势、形势、运道瞬息万变,同样的决策有时是对,有时便是错,如何每策必中、每战必胜,可谓玄之又玄,故而名将难求,万里挑一;故而于国而言,有一名将如获一至宝,只因战事劳民伤财,一举一动牵涉无数性命,非必要不可提,但若有一名将,便可将这些伤害降至最低。”
穆悠认真地听着,忍不住心生向往道:“名将很厉害。”
“自然,但责任亦如山海般沉重,国泰民安、袍泽性命都在他的肩上,不过……”景晚月顿了一下,语气里裹上了笑意,“既入此道,便早已准备好了为之不断精进,不惜牺牲,一往无前。”
话音落,穆悠不由地震动,亦不由地觉得此时的程钺与平时不同。
虽仍是平时淡然而认真的模样,可淡然之中却有坚决,认真之内又加了数倍重视,仿佛这些话已经在他心中反复念过千百遍了。
而且他说的时候,那些行军场面、名将形象仿佛就在眼前,更仿佛他就是那个名将,骑着战马立于军前,那么……
夜色里,穆悠凝望着景晚月,思绪飘远,一时间,他自己似乎也骑上了马。
那匹程钺送他的马。
他执缰前行,追上队伍前方领头的将领,那高挑漂亮的背影一转,恰是程钺微笑的面孔。
穆悠心神波动,不由地说道:“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学、好好想的。”
这么一聊,穆悠憋在心里的郁闷消散了不少,终于问出了关键:“程钺,刘宁那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今日已拒绝他了。”
穆悠一愣。
这八个字在他脑海里正着过了一遍,又倒着过了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放大着过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听懂了,一时间开心起来,但还是有点不敢全信,生怕又有哪里会错了意,于是又略微忐忑,带着这极为复杂的情绪确认道:“你、你拒绝他了?你不跟他好?!”
“自然。”景晚月理所当然道,“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
“那你喜欢谁”的话差一点儿便脱口而出,穆悠及时止住,拉回一点理智,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再问:“你不喜欢他,但我看你对他……还挺好的。”
景晚月道:“大伙儿既是同袍,当然要相互关怀帮助。我对所有人都一样,对你不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