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连忙躬身下拜,“陛下恕罪,臣并未有意如此,只是实在不明其中就里。当年臣亦十分震惊,但那毕竟是师父的私事,师父缄口不言,臣无法多问,只不过陛下方才所说的两条……臣知道绝对不是。”
“那你为何欺君?”建平帝身体前倾,眼中现出寒意。
景澜稍一犹豫,低声道:“臣奉师父而行。”
“哦?”建平帝寒意更盛,“景卿以为,皇命和师命,哪个重要?”
景澜当即跪下。
“说话。”建平帝沉声道。
殿内顿生危机四伏之感,穆悠看看景澜,又侧头看看建平帝,心中忧虑。
景澜再度伏身到地,冷静道:“如今臣再不敢欺君,于臣看来,无论皇命师命,最关键的在于直道而行、不违本心。”
“那景卿的‘道’和‘本心’是什么呢?”
“是家国天下、海晏河清,是尽心为人、推己及人,言而总之,不过‘忠恕’二字。”景澜言语笃定而坦荡,在空旷的殿内传出了一股既平和又强大的力量。
殿内沉默了。
许久,建平帝靠在椅上,睨视下方,幽幽道:“讲理论辩,又有谁能胜得过景卿呢?”
“微臣惶恐。”
“那么依景卿看,今次之事,朕当如何处理?”
景澜想了一下,道:“禀陛下,当年臣去青州虽有程有与薛沐风同行,但那时他俩尚未入朝,行动皆听臣一人之命,而这些年来,程熙、晚月等一众小辈更是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故而真正欺君的只有臣一人;再者说,程熙需陪伴四殿下与皇孙,晚月击杀刺客救驾有功,臣斗胆请陛下宽恕他们,只治臣一人之罪。”
建平帝气定神闲地听着,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道:“怎么治?”
景澜不假思索,无比坦然道:“任凭圣意。”
穆悠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又是长久的沉默。
幽暗的大殿、无声的对峙令人心焦,穆悠一边满怀期待,一边又生怕随时就会听到骇人的结果。
然而到了最后,他什么都没能听到,建平帝只又问了景澜近年来是否见过子褚真人,景澜答曰青州之后再也不曾见过,便被遣回了丞相府。
穆悠不清楚这次谈话是否有改变建平帝的想法,但至少没有更糟。
他微微松了口气。
建平帝按了按眉心,忽而道:“你怎么看?”
穆悠一怔,“我?”
他想了想,走下御阶跪在建平帝面前,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我相信丞相府是忠诚的,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