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悠心中一惊:他根本都没听到脚步声,甚至连气息都没感觉到,怎么就有人进来了?!

意外地转过身,这回惊讶更甚,他不由地睁大双眼。

面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人白发,穿青衫道袍,一人黑发,穿玄色深衣;都很高挑,都很英俊,却不是那种普通的英俊,而是有一种很特别很特别的气质,仿佛浑身闪着光华,说年轻吧,又极有沉淀之感,说年长吧,面相又的的确确一点儿都不老。

像神仙超脱了世俗,却同时存留有温度。

穆悠突然想起在景晚月的招亲宴上,山流说他师门修炼的道法能令人变得年轻,四五十岁也还能跟二十来岁一样,所以眼前人莫非就是……

他连忙上前问道:“你们是不是子褚真人和……”不知另一位如何称呼,索性道,“就是景晚月的师公和师伯公?”

玄衣人双目含笑,“哦”了一声:“看来小徒孙于你最为紧要。”

“小徒孙?”穆悠喃喃自语,而后醒悟大喜,“所以……是的?你们是!”

找到了!

看似踏破铁鞋无觅处,实际得来全不费工夫,穆悠欣喜若狂,一时手足无措,左右忙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头绪——

“请问两位是否是曾经在河罗山谷附近救我一命,还给我留了信和武功秘籍的贵人?”

虽然那天山流已经说过,但他仍得当面亲自确认。

青衫人与玄衣人对望一眼,玄衣人道:“不是贵人,普通人罢了。”

穆悠一怔。

过去经历的生死之间再次回现,当时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极其微弱的感受,但如今这两人就站在眼前,曾经的所有细节瞬间便形成了画面。

那奇迹般的相遇,那一念的停留,那看似只是随意举手而于他来说却是翻转天地的善意……

他心中深深一沉,肃起神色吸了口气,对二人双膝一跪,伏身下拜,“晚辈穆悠,多谢二位前辈救命之恩。深恩难报,晚辈愿一生为前辈奔走,效犬马之劳。”

玄衣人垂眸望向穆悠的脊背,露出长者的宽和笑容,道:“起来吧,我救你可不是图你的奔走和犬马之劳,何况先前也说了,我只是机缘之一,能否真正活命,还得看有没有旁的机缘。“救命之恩”四字太重,我担不起。”

“担得起!”穆悠诚恳地抬身仰头,眼里充满了感激与崇拜,“前辈为我出过力,那就是我的恩人!我就要一辈子感谢前辈!”

青衫人噗嗤笑了一下,对玄衣人说:“老实质朴,心如明镜,颇像澜儿的夫君。”

“可不?是个好孩子。”玄衣人俯身将穆悠的手臂一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拉了起来,“别跪着了,坐下好好说话。”

二人往屋里走,青衫人坐在竹桌边,玄衣人端来茶盘,“这几日攒够了露水,今天刚好品尝。”望向穆悠,“喝茶么?”

呆站在一旁的穆悠一愣,摆摆手道:“不、不用。”

“别客气啊。”玄衣人十分随意地笑道。

“真地不用,谢谢前辈!我、我不爱喝茶。”

“你这年纪的孩子们的确是爱喝茶的少,爱饮酒的多。”玄衣人不再坚持,翻开两个小瓷杯,各自捏了一小点茶叶进去,再从大瓷壶中倒出露水冲泡,抬头一顿,正了脸色,“过来啊,站那么远怎么说话?”

“……哦!”穆悠脸“唰”地一红,手忙脚乱地走向竹桌,忐忐忑忑地坐在了玄衣人对面,青衫人身边。

玄衣人将一杯茶推给青衫人,另一杯自己品,赞了声“绝妙”,接着笑意盈盈地对穆悠道:“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说说你的来意吧。”

穆悠立即道:“好!晚辈有许多事想向二位前辈求解!”

玄衣人点点头,“不着急,一个一个说。”

穆悠稍微理了一下思路,将近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最后道:“山流是子褚前辈和……叛王姜全的孩子,景相一直知道,却一直没说,还留山流在府中,山流又入宫刺杀,虽然晚月当场杀死了山流,可是没有更多证据,陛下陷入两难,说丞相府无罪吧,种种不利因素在这儿摆着,说有罪吧,却又……今日晚辈前来,正是想向两位前辈询问当年细节,看看眼下局面可有解决之法。”

子褚真人轻松的神色谨慎起来,道:“天子在意的并非山流本人,而是我特意为姜氏留下血脉究竟意欲何为。在他看来,我及我门中一脉既有本事开国辅运,自然也有本事推他下来,甚至说,他在意的也并非自己,而是有我门人在朝,对大齐皇室后代究竟是利好多些,还是威胁多些。”

穆悠焕然大悟,“所以陛下拘禁丞相府众人,并不是因为怀疑他们与山流合谋?他知道丞相府没有对他不忠?”

子褚真人点点头,“夏期不傻,甚至堪称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