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听到谢舒虽然言辞简略,却十分精妙地概括了每一种试题的目的性,心中不免有些惊叹。
紧接着姜鸿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会知道考察赋论的目的便是以此来观察考生的只是知识累积程度,所以一直以来,赋论要极尽奇巧之能事。因此,最后的评判标准便是文辞格律。”
原来如此,谢舒闻言,明白了老师的意思,诗赋要以文采渐长,声律为妙。可这样一来,难道就没有什么弊病吗?
姜鸿见谢舒听了他刚才的话,并没有完全心服口服,还残留着些许质疑,他反而露出微笑来:“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自己的思考很好。”
说道这里,姜鸿语气凌然地说道:“不错,我一直反对如此章句声病,苟尚文辞,这些都是小能者为之,所以当日我看了这篇赋论,将它从落第处拿出,取之为甲等!”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0章
谢舒闻言, 目光微微一亮,原来如此。
老师和自己对赋论的见解一样,也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情。
姜鸿看向谢舒, 语气不乏深意:“所以, 我一向认为, 以文词取士而病, 以实学应科才是正道也。”
不过这时姜鸿神情肃然,话锋一转道:“但容展,你须得知道考场上瞬息万变, 任何一点错误都有可能导致数年的光阴耗费!你想过没有,如果当日这场考试的主考官不是我,或者是我并没有一一检查每一份试卷该如何?”
谢舒闻言,心中一震:“老师的意思是......”
此时谢舒已经明白了姜鸿的话, 如果当日没有这样的巧合, 张胜便落第无疑了......
但谢舒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被打消, 如果老师的用意只是为了提醒他这个,就没必要告诉自己, 他所认为的取才之道。
这时, 姜鸿沉吟道:“容展, 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 既然我欣赏以实学来论人才, 为什么没有在科举之中也延续此道?”
谢舒闻言慎重道:“学生确实心中有此一问,但学生也同样清楚,既然以往都是如此, 以词句糅熟之文来相天下, 若要肃清士气, 改弦更张,必然会遇到无数艰难险阻,想必老师也是遇到了同样的困难。”
这话仿佛勾起了姜鸿的一丝难言的心绪,他长长一叹道:“这改革诗赋的靡靡之风看似容易,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只要参加科举考试,无论是任何文体它的载体首先便是文辞,论策和经义先不提,这诗赋自古以来便以辞采华美,格律严谨而扬名。
可辞采华美并不等于铺陈文藻,格律严谨不等于行文板滞,可惜大部分的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最后又因科举选士的功利性,让诗赋变得繁缛密丽,毫无意义。”
姜鸿说完后,又整理好情绪道:“容展,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便是要你清楚,在学理制文上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我也鼓励你有这些想法,因为它不是错误的,可是科举却是一个不问过程,只问结果的考试。在没有通过考试之前,你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无用的。”
听到姜鸿的话语,谢舒刚才的疑惑尽数消失,并且还深有体会。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考试,曾经在许多考试上,谢舒还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和科举也一样,只要是考试,都有着弊端。
比如它们选取人才的标准便是以应试,背诵解题的能力为要,可这并不能说这是不可取的。
但在古代这样的社会发展和生产力水平的限制下,这已经是很好的办法,只是......不是最好的办法。
谢舒看出先生脸上还残留的几分怅然,轻声道:“先生,我明白您的用心良苦,先生想告诉学生,面对科举考试要慎之又慎,即便知道其中的弊病,但也不能够肆意妄为,需要以应试为上,不得有丝毫纰漏之处。学生会谨记先生的教诲。
不过先生,我依旧认为这篇《起源赋》写的很好,学生私以为,张胜师兄能够写出这样的赋论,也是一个有大才的人,他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可依旧如此,或许是因为先生的缘故......他明白,先生能够知之。”
谢舒换了一个称呼,用“师兄”来称呼张胜,是因为他想起一件事来,会试的主考官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做“知贡举”,这一职位只有十分有名望的大臣才能担任。
而知举者和及第者除却考生和主考这一关系之外,其实还带着一种师生之谊,最后通过会试后的学子还会特地准备礼物来拜见主考官,称之为“座主”。
对于门生来说,座主的简拔恩重如山。
因为只有主考官掌握着真正的取舍大权,即便其他几个副考官都不同意,但只要主考官认为此人可以及第,便可以让他通过科举,还可以决定他的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