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源不过而立之年,高五尺,国字脸,因常年带兵而面色黝黑。康熙二十三年时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是姚启圣一手带出来的副手之一。也是他目前最得力的心腹。

一干同样兴奋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副将也俱是一愣,他们都是粗人,没工夫细品这旨意的具体要求,只知道姚大人指东,他们绝对就不往西。

他这句话却把正在兴头上的姚启圣问的也是一愣。

见姚启圣面露犹豫,徐正源环视过众人后又加了一句,“施琅将军前日里还来信,询问大人京中消息,皇上下旨之事大人要不要告知将军?”

姚启圣本就不丰腴的两颊抖了抖,手掌拍着自己光溜溜的脑门道:“忘了忘了,你不提醒本官都要忘了他了。”他将手里的密旨翻折起来收好,颤颤巍巍的放置着所有京中来信的木匣子中,“派人去给他传个话,就说皇上下旨,命他亲自带人去探查倭寇。”

“这…”徐正源犹豫道,“皇上似乎并非此意…”皇上明明是叫咱们过去看看,您这话说的,像是皇上叫咱们过去废了东瀛似的。您这是篡改密旨啊大人。

话还没说完,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老迈到走五十步都要停下歇息半晌的姚大人,却仿佛要跳起来一般,立刻吹胡子瞪眼的打断他,“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以本官看这旨意就是这个意思!皇上叫咱们去巡察,既没说明派多少人,又没说谁总领,不是他去,难不成是我这把老骨头去?”

一干副将对视了几眼,面面相觑后也不敢上前劝。纷纷缩着脑袋做鹌鹑状。只有徐正源讪讪道:“老大人误会了,属下并无此意…”早知道他就不多言了,这老头脾气怪的很。

姚启圣匀了匀气息,干瘦的脸颊因一时急燥而带上涨红,已经用力过度的嗓音带上了几分老年人特有的沧桑干哑,“你去把这个事儿告诉他,至于发多少艘船带多少参将人手,你与他商议。另外告诉他,去的时候把这屋里的几个都带上,别到时候埋怨我不给他派人!”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徐正源,自顾自的放下木匣子,出了书房往衙门外走。若非徐正源提醒,他还真忘了现在已经不是该他出风头的时候。

姚启圣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

徐正源盯着他半佝偻的背影看了一会,又对着几个人副将严肃道:“大人的意思你们也知道了,此事勿要外传。”这可是篡改皇上旨意的大事,想来这天下除了姚大人这怪脾气的,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了。

几个副将对视一眼,对此事的严重性心理有了谱,便整齐抱拳道:“是!谨遵提督大人吩咐!”

徐正源听罢,对几人点头示意,然后紧跟着姚启圣,大步出了书房。

他几步便跟上了姚启圣,今日除了接旨,还得看水师操练的如何。

老大人上了年纪,施琅将军也近半百,再领不了几年兵了。福建水师能有今日,也有他的一份苦心经营的功劳。此次皇上的旨意,恰是他出头的好时机。

徐正源如何派人把消息传达给侍郎,以及施琅决定如何布置,带多少艘船多少人去东瀛这个问题,此时暂且不提。

因为与此同时,京中刚刚收到了一份湖北巡抚传递进京的,马上要火烧眉毛的大问题,急需现在就解决。

这问题积压了几个月之久,源于百姓易田避税后被朝廷发现,并且康熙还下旨要重重处罚事件所带来的副作用。

其实自古百姓与官府之间,一直都有重重矛盾。只不过有的被压下了,有的被迫爆发,然后在官府强大的无力之下,又被镇压下了。

而眼下被迫爆出的这个矛盾,确实会使康熙费尽心力治理出的海清河晏的大好局面,出现一点点裂痕。如果这个裂痕继续扩大下去,那么局面一定会非常不好收拾。

所以胤礽在听到梁九功简明扼要的请他去乾清宫议事时,惊的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笔,“你说什么?”

梁九功急的也是一脸冷汗,此时却顾不得擦,带着太监特有的奸细嗓音颤声道:“太子殿下别问了,快随奴才去吧,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昭仁殿里都乱成一片了!”

他这话并非刻意集中事情的紧急性,康熙现在确实非常生气。原本堆在案桌上的折子都被横扫在地,就连他素日里最爱用的那套茶具,此时也碎了大半。

现今太平盛世,一向自诩明君的康熙,自然不会让自己天子之怒导致浮尸万里的结果。所以就只能摔点什么撒撒气了。

胤礽放下手里的羊毫笔,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面色已不见刚才的情急,反而对着他安抚道:“你且不要着急,说清楚,汗阿玛是因何事发了好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