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这话颇为不屑,若只为自在,他只要不想大位一样能过的自在,何必远去那东瀛之地。当初京骑回屯那么大的功劳,他为着能在京城尽孝于汗阿玛跟前、不使父子之情单薄,都没抢,如今怎么会听人红口白牙两句话就轻易放弃。
即便已经知道依照大阿哥的不会轻易被说服,明珠还是忍不住叹息。要一个有实力的皇子放弃力争上游,可真不亚于从一头饥饿的老虎嘴里硬夺食。
但为着纳兰一组未来的安稳日子,他必须得去夺一夺。又提了口气,他眼含凄楚道:“阿哥,奴才是从小看着您长大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在奴才心里,跟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一贯没什么差别。奴才对您除了忠心,也有对自家子侄一般的孺慕之情。”
这句话倒使得胤褆有些触动,他低下了本来高昂的头,忍不住瞥了一眼明珠。
明珠见他并非心硬如铁,也知道这一招可行,便接着说道:“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心里头虽然对您跟太子爷是一般的看重,但是大位传于谁,皇上心里早有定夺。”为表恭敬,他朝着东边行了个拱手礼,“皇上垂爱天下,但依照您对他的了解,可觉得他能为谁轻易改了主意。”
胤褆眼珠子跟着他行礼的方向转了转,把这几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次,又硬着脾气道:“汗阿玛一诺千金不假,但事在人为。还没有试你就要爷放弃,实在可笑!”
“是,奴才知道阿哥不服”明珠做出完全为他设身处地的模样,苦口婆心道:“可您与太子殿下毕竟是亲生兄弟,且阿哥细想,如今论起朝堂上的功劳,除了您还有谁能与太子争一争的?”
不说胤褆还好,说起他来,胤褆火气顿起,“那是汗阿玛偏心,若非他一心向着老二,凭爷在军中的地位,怎么也不会低过他去。”
先前力荐戴梓,后又与老毛子对峙,现在又直接代表汗阿玛与东瀛和谈。朝中几次大事,事事都是老二占了大头。他本就风光,如今更是无人可与之匹敌。即便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关系尚算融洽,胤褆还是忍不住磨牙。
老二真是叫人生气。
见他死活不开窍,明珠只得收敛起愁苦之色,严肃道:“阿哥慎言。”
“哼!”胤褆犹自不服气。
明珠整肃了下表情,委婉道:“若是索额图依旧仗着太子的势嚣张跋扈,奴才怎么也能想到办法把他的错处冤到太子头上去。若是太子殿下还像有时那样目中无人,奴才也能想到招叫他名声尽失。可如今他远了索额图,又十分爱惜羽毛,对上对下皆找不错一点错处。奴才与您推心置腹的说,要把这样一个太子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难呢!”
胤褆没有说话。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明珠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如今朝臣们满口夸赞的是太子,所有兄弟们汗阿玛最悉心培养的,也是太子。叫汗阿玛千万个满意的,除了太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咱们是给自己立了个大敌啊!”明珠越说越是唏嘘。如今除了唏嘘,他还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早早的被拉上了太子这条船。
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说服大阿哥自愿前往东瀛。
他的想法很直接,既然已经选择了太子这条船,肯定要力保太子。如何在不舍弃大阿哥的情况下保太子?说服大阿哥自愿放弃,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毕竟,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胤褆闷头想了一阵,方才咬着牙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且除了我,其他几个未尝没有相同的想法,到时我们兄弟联手…”
“我的好阿哥”明珠苦笑道,“三阿哥和四阿哥从小便依赖太子,四阿哥如今的地位,更是太子一手拉拔起来的。除了他们二位,其余诸皇子都还年幼,待到他们能自己做主与阿哥结盟时,太子或许早就继承大统了!”
“住口”胤褆怒瞪着他厉声道,“你竟敢咒汗阿玛。”
“奴才失言”明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还请王爷责罚。”
胤褆直直地站着,俯视他半匍匐在地的老迈身体,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掺杂了白发的鞭子看了一阵后,才轻声道:“起来吧,今日这话,爷就当没听到过,你也…别再说了。”
明珠深吸了口气,硬着最后一份心肠直起上半身,语带沧桑的盯着胤褆道:“奴才一心为阿哥着想,所以哪怕今日就丢了脑袋,这最后一句话也不得不说。”
胤褆未接他这话,抬脚便想往外走。
明珠最后挣扎道,“阿哥就听奴才的吧,东瀛天高皇帝远,又有数不尽的白银,皇上也会派绿营过去守着。阿哥若是还对那个位子有心,何不假借替皇上看守银矿之名远走高飞,在那里经营一番天地出来,也好在成势之后与太子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