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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冰 桃籽儿 844 字 2022-10-01

幸而如今将军得势又重新回到了上海,本以为破镜重圆指日可待,哪料将军归沪之后却始终没有动作, 只在偶然听闻那位小姐在寻找教职时安排人去教育厅打点了一番,具体的事宜也并未多过问,似乎并没有再与之联络的打算。

可谁知这天下竟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位小姐工作的学校不偏不倚就是徐小姐要就读的新沪!如此荒诞如此离奇……大概将军也是始料未及吧。

那往后呢?将军还会再同那位小姐见面么?瞧今日这番出去追人的架势、再瞧徐小姐那个穷折腾的脾气……未来恐怕也不会多安生的。

他正这样絮絮地想着,站在办公室门口另一边护卫的军官褚元却忽而有了动作, 只见他四平八稳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眉头一皱便欲阔步离去,张颂成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口气有些不善地问:“你干嘛去?”

这位褚元军官是刚刚来到徐冰砚身边的。

当初徐冰砚只是少校军衔,身边按例只能配一个副官,如今升为中将、规制自然也要跟着涨上去,需有一左一右两位副官才算得宜。

张颂成是一直在徐冰砚座下效力的,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也从中士一口气升到了少尉,担任将军的左副;这褚元却是外来的和尚,原是个在南方军校里做教官的准尉,后经遴选才成了将军的右副。

他这人么,大概因为是正经军校出身,故而无论做什么都一板一眼规矩很大,十分招人讨厌;偏偏他的能力的确……的确有些出众,没过多少日子便得到了将军的青睐,属实让张颂成十分不忿。

张左副只是出身寻常的泥腿子,从没读过什么军校,精细的兵略和军事学术他一概不通,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与将军识于微时的情分,如今军营里的人总不免会把他跟褚元比较,且还渐渐有了流言蜚语,说张左副都是靠运气才有今日的地位,实则无论什么都比不过褚右副。

他哪能甘心?渐渐也就存下了要跟褚元这厮一较短长的念头,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要盯着,事事想出其右。

褚元却一贯懒得跟他计较,神情间又总有种隐隐的倨傲,此时便很冷淡地答:“快十点了,将军该去车站了。”

张颂成一愣,被褚元一说才记起今日将军还有重要的日程,可他不甘心承认自己的疏漏,只好摆出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硬着头皮说:“那、那当然,我早就想提醒你了!”

褚元冷冷瞥他一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径直往楼下而去。

张颂成撇撇嘴要跟上,这时手臂却忽而被徐冰洁这小祖宗抓住了,他回头时正赶上她问:“车站?我哥哥又要去哪里?会离开上海么?”

将军的行程都是机密,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外?张颂成闭口不言,后来架不住徐冰洁磨才略松了口,敷衍了一句“不会”。

徐冰洁闻言喜上眉梢,她的密友苏青也在一旁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随后张颂成又听徐冰洁急火火地嘱咐:“那就好那就好——你记得晚上早些叫我哥回官邸吃饭!我和苏青都会在的!”

等张颂成追下楼去时那位白家的小姐已然走得远了,将军正站在空荡的校园里目送她离开,身影看上去总有些寥落萧索,就像这半年来每个没有战事的夜晚一样冷清。

他猜测两人是不欢而散了,走近时想说句什么又不敢,踌躇间却听到褚元开了口。

“将军,时间差不多了,”他可真是一板一眼兢兢业业,全然不顾及当时场面的复杂,“您答应过赵将军今日要去送他。”

张颂成噤若寒蝉,心说这姓褚的可真是胆大,将军眼下明显是情绪不好,他竟也敢直愣愣往枪口上撞;幸而他们将军一向没有迁怒于人的习惯,沉默半晌之后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沉郁的眉目令人难以分辨他的喜怒,只听他沉沉留下两个字——

“走吧。”

到车站时是十点五十五分,比约定好的晚了五分钟,整个车站已经戒严,赵将军和季将军都在了,正于月台上话别。

季思言当先看见了徐冰砚,隔了几十米便远远朝老同学招手,等人走到近前时又调侃:“今日可真奇了,连你都要迟到,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么?”

寒风萧瑟,吹起了他右腿处空荡荡的一截裤管,那是他为那场轰轰烈烈的护国战争所付出的沉痛代价——其实打中他的只是一颗跟指甲盖儿一般大的子弹,可当时他们的部队被敌人围困耽误了诊疗的时机,因此最后伤口感染不得不锯掉整条右腿。

他的运气已经算好了,战场上多的是因为伤口感染而丧命的人,能九死一生活下来已经算是命运眷顾,因此即便如今他只能靠拄着拐杖站立也毫无怨尤,眉眼间仍是一派洒脱率直的气象,还有心思同人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