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小九五见他很是执着,便也不再反驳,向后靠在偌大的石头桩子上,手撑着后脑,少顷便像是假寐一样半阖起了眼睛。

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晚上在暗黄色的灯光下十分静谧美丽的院落,眼中安静注视着所有美丽的景象,用双手的两指做出一个“聚焦定格”的动作,轻声问道:“就这样看着这些景色,你有什么感想?”

祁以南对于他的情绪是很敏感的,更何况他显然是退了一步,想要告诉自己一些什么。所以现在他也在心里有些犯难,因为他其实很想说这个氛围如果不看他们俩谈论的话题的话,那气氛简直就是绝了。

院子的白色大理石台阶在灯光照映之下,反射出莹润的色泽,如同黑色绸布上用银丝线细细密密地绣上的工笔画样式,而每隔十步一个的袖珍夜明灯就镶嵌在台阶两旁靠近内侧的路面上,光是看着就像是黑绸布上点缀着的珍珠一样好看,更不用说走慢慢穿行过去会是怎样的步步生莲。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会被眼前这份过分温柔的景色所吸引,这种带了点慵懒也有些浪漫的景色很容易感染到别人。

但是少年楼羽笙在问句中隐约流露出的情绪,却和温柔浪漫没有半点关系,眯起眼睛的举动令他的目光锐利且清醒,裹挟着足以刺开花团锦簇的华美封皮窥探最深处的绝对冷静。

祁小少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后,果然就看到小九五冷笑了一声:“温柔?这个词用在流波山上面实在是有些讽刺了。要我说的话,流波山是一个残酷的囚笼,而我那师父就是精心打造出来这个牢笼的创作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自己是被锁在这个囚牢里面的一员?”毕竟他这语气实在不得不让人做此猜想。

“说什么呢?”小九五看了他一眼,很毒舌的一上来就开了嘲讽,“我不把它给整个拆吧拆吧砸烂捣碎了就不错了,还被锁在里面,我难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俗话说相由心生,少年楼羽笙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光是看长相就知道不是个软弱的肉包子,即使还没有完全长开,眼角眉峰的弧度却已经足够锋利上挑,如果不是他平常刻意地在压制自己的气势,这股子凌厉的张扬看起来更加和斯德哥尔摩症的受.虐.狂没有半点关系。

“你又不是搞拆迁的……还砸烂捣碎?”

祁小少爷瞥了眼他比自己还不结实的细胳膊细腿,心中缓缓打了一个问号,想道那你这任务工程量还挺庞大的。

大概是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即使他没有说出来也能够被熟悉他情绪的少年楼羽笙轻易读懂。

这下子可就换作小九五不爽了:“喂,你这家伙,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唉,我这是担心你身体负担,来,还不多吃点补一补。”说着就又塞了一大块贝壳肉,直接就让小九五又“唔唔唔”地说不清楚话了。

被美食堵住嘴的小九五还不忘用眼神削了他一顿,只是方才那有些消极又严肃的氛围是彻底没了。

只是那之后小九五就像是急需上眼药一样,眼神凶得很,动不动就送眼刀子给祁以南,偏偏另一个人越这样,投喂的越欢快。

不得不说两个人已经互相很了解了,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对方的喜怒哀乐——要不是祁小少爷的理智还能够常年上线,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沉迷于逗弄这家伙以至于丢了魂。

最后一块炭火也终于完全熄灭了,院子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变得寒冷了起来,投喂完小九五的祁以南先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不过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委婉地提醒他应该回去了,就见那个收拾好烧烤工具和炭块炉灰的人掸了掸手,长腿一迈,进了自己的屋子。

“等下,你这是干什么?”

被祁小少爷拉住袖子的少年楼羽笙奇怪地回头看他:“白天的时候和你说过的呀,你现在这记性可真的是不行了呀,就说了要让你多吃点灵气充足的事物,好好补补脑子的,你又不吃……”

他说着说着就飞速跑了题,祁以南一头雾水地听着,实在忍不住地打断他:“白天和我说了什么?”

这时候少年楼羽笙已经走到了里面,把外衣一脱,坐在柔软的被子边上看他,一副特别厚脸皮不请自来的模样:“自然是……一起睡觉呀~”

说完之后他自己就想到了白天发现的异常,那是让他在意到不得不亲自确认的怪异情况。

祁以南的脑后骨骼长的不是常见的扁脑袋,而是比较带有圆润弧度的廓形,以现在人们的习惯,其实长辈都比较迷信于将家里的儿孙从很小的时候就用材质较硬的枕头睡成扁脑袋。大抵是因为比较年长的那一辈都对扁脑袋命数好又有福气这一点深信不疑,虽然不知道最开始以讹传讹树立起这个观点的是谁,还是有无数家庭愿意选择相信,从而牺牲了小孩一颗形状漂亮的后脑勺。因为出发点都是对于子女的爱,很多长大之后对自己如同书脊背一样的扁脑袋绝望的人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没法指摘长辈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