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就是如此,在场都是读书人,起先听个新鲜,可听着便有读书人上前跟陈世美提意见,或是换个人唱词,或是换首简约柔美些的词,以免冲散了诗会的盛意。
陈世美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忙使人将秦香莲蛮力拉走,又随便指了个歌姬上船继续唱,自己则借尿遁的理由,去见秦香莲。
“咦?这陈驸马这么行色匆匆,去何处啊?往届他可都是做足了准备,一场诗会下来,他可不会离开半步的。”
黎望就忍不住看人:“晏兄你这般关注陈驸马的吗?”
“哪是我关注他,而是满京城不少读书人都关注着他呢,这些都是陈驸马在坊间的美谈,黎兄自江南来,许是没听过。”
“确实未曾听过。”
晏崇让闻言却忽然站了起来,甚至他伸手将黎望也拉了起来:“走走走,这歌姬还不如上一个唱得好,趁着陈驸马不在的功夫,我与你介绍几个人认识吧。”
于是接下来,黎望就认识了诸如礼部尚书家的三子,户部员外郎家的大郎等等,可见乐平公主的面子还是很大的,朝中不少官员家的儿子都来捧了场。
“早闻蜀中黎家诗书传家,今日一见黎兄风采,果非常人,黎兄这次入京,可是准备入国子监读书的?”
……抱歉,没这打算。
黎望当然知道,以老头子现在的官阶,他可以直接蒙荫进入国子监,国子监作为国家最高学院,结业者可以直接跳过举人试参加会试,但他对做官没太大的欲望,当然他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做官这么阴间的作息时间。
常人那么干都得“早生华发”,他一个吹个风都能发热的病弱,可不敢早五晚十,那都不叫工作,直接可以叫玩命了。
但话不能说死,所以黎望只道:“一切,自有父亲定夺,李兄这般才华,明年可要下场一试?”
这位姓李的监生便扬了扬眉,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等这边话题聊开,黎望就忙不迭地跑了。
因方才支使南星去取大氅,黎望便先往人少的地方走,却没想到越走越偏,需要社交客套的读书人是没了,却见到了……陈世美和秦香莲。
毕竟是为他生育过两个孩子的女人,甚至从前两人也是情意绵绵,陈世美作为一个男人,当然心中是有怜惜之意的,可这份怜惜完全比不上京中的荣华富贵,所以他道:“香莲,不是为夫不想认你,而是认了你,我们全家都要丢了性命啊!”
秦香莲是秀才之女,只是她识字不多,读的书就更少了,很听不懂这话论调:“为什么?皇家管天管地,难道还管我们夫妻团圆不成吗?”
陈世美见此,当即贴心解释起来:“当初官家赐婚,我一个贫寒出身的进士哪能抗旨不遵啊,过后那宫里来的太监听说我已在家乡娶妻,便只能以此瞒天过海,否则让皇家失了脸面,我这多年寒窗苦读岂非没了意义!”
“香莲,你也知道为夫当年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路才有今天的成就,你这般大喇喇地上开封府寻人,我哪敢认啊!我若是认下你,今日不仅是你我,还有冬哥春妹,都得丢了性命!”陈世美一番威逼软语,成功让秦香莲脸上有了害怕。
她是个妇道人家,能走到京城已是不易,可她仔细一想又不对:“所以你觉得我不该出现?那我算什么,我有夫君却不能相认,你让冬哥春妹怎么办?我孝顺公婆,处理家事,还替你养育子女,陈世美,你不能对不起我!”
“香莲,我没有想对不起你,你知道的,我心里是有你的,可是皇家尊贵无比,为夫又有什么办法呢。”陈世美于是开始卖惨,说公主不好伺候啊,说自己当了驸马后不受朝廷重视,又说冬哥看着十分伶俐,他可以出钱让冬哥读书,又说春妹也该读点书,以后好找夫家云云。
听得误入此地的黎望忍不住啧了一声,就这画饼能力,陈世美若生在现代,妥妥一周扒皮凤凰男。
秦香莲却越听越失望,很显然她脑子很清醒,并没有被渣男的话术pua到,可她也意识到自己如果真的要告下去,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陈世美拿捏住了秦香莲的软肋。
“你当真这么觉得?”秦香莲眼中已闪现泪光,毕竟是深爱过的男人,她竟不知他还有这般的狠心,“你可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苦,早知如此,我便该听乡里人的话,带着冬哥春妹改嫁!”
“你敢!”
秦香莲便道:“我如何不敢!你都不认陈家列祖列宗,你还管冬哥春妹姓什么?!陈世美,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哇喔,如果可以,黎望很想给秦香莲鼓个掌,不过他刚一转头,就看到了晏崇让从不远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