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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背对着他,语气轻而柔,带着怅惘与留恋。

“据我所知联盟八大星系所有星球夜晚高挂的都是人造月亮,你说的真正的月亮只存在于古地球,而它连同它所在的银河系早就已经毁灭在宇宙运动中。”顾星野盯着他的后脑勺说道。

裴时清低下头,不再看那轮灰色的月亮,喟叹道:“有的,我记得。父亲说只要我跑快点,跑到有月亮的地方,他们就抓不到我了。”

“他们给我注射了好多药,好疼啊。我疼得在地上打滚,骨刺刺破血管,从我的喉咙里长出来,我发不出声音……他们都看着我,在我身上做实验……”他絮叨了一会,突然安静地偏了偏头,语气沮丧:“我好像又忘记了一些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会忘记所有事情,和这个世界不再产生联系,包括他们,包括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酒再斟满,一饮而尽。

这是裴时清第一次在顾星野面前敞开心扉,尽管仅是只言片语,顾星野仍觉得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死命掐揉,疼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到底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说出和这个世界不再产生联系的话?

他是怎么熬过那些听起来就很残忍的实验却还保持自我,学生对他最差的评价也只是“不好接近”?

又为什么要逼自己一遍一遍记住那些细节,在无数次的回忆中自我凌迟?

是复仇?还是赎罪?

顾星野盯着他,心也像被剖成两半,一半被丢在火油里反复煎烤,另外一半被他的只言片语勾着,每一次跳动都泛着心疼劲儿。

良久,他夺下了裴时清的酒杯。

“嗯?”裴时清也不抢,只抬起头看着他,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喝酒。

他脸色绯红,眼镜不知扔到了哪里,露出一双圆而上翘的眼,茶色的眸子水润润地倒映着顾星野的脸,远比春色动人。

顾星野不合时宜地觉得口干舌燥,酒精烧得他脑子发热。

他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尽量保持平静:“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裴时清甩开他的手,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用,你去陪那群学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