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执念?”南斗问,“贞观老祖吗?”
秦禾垂下头,且见一抹煞气绞在琴弦上,纠纠缠缠地渡到贞观老祖的指端。秦禾视线一抬,又看到太虚幻境中人影憧憧。里头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张脸都陌生肃穆。
唐虞搡开守在殿外的侍从,直接闯入神祠,劈头盖脸问:“师父呢?!”
向盈正在伏案写祝文,面对大师兄的兴师问罪,她根本没当回事,泰然自若道:“兴许云游去了吧。”
唐虞直接发飙:“你以为上元节当晚你去辰州的行踪能瞒天过海?!“
“我怎么瞒天过海了?”向盈拧起眉头,“倒是你,师兄,上头调派你南下督工,未经传召竟敢擅离职守,是生怕那帮御史台的大夫们找不到蛋缝钉了?到时候朝廷问起责来都算轻的,若那水坝再出个什么岔子,你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唐虞咬紧牙关:“向盈,你别拿这个威胁我,我再问你一遍,师父呢?!”
“你看你,做事总这么急躁。”
唐虞恨不得掀桌子:“我问你师父呢?!”
向盈直视他眼睛,反问:“你的人当时没看清楚吗?”
唐虞一愣。
向盈取笑他:“师兄总不会安插一个眼力劲儿不好的人在我背后?若是看清了,现在又何必多此一问。”
唐虞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如两把利剑,几乎要将眼前人捅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颤着声说:“你敢——”
“我也以为我不敢——”向盈的目光陡变凌厉,“他原本安安生生待在浮池山念他的经,度他的灵,要不是你没事找事,非在他耳边多嘴多舌,他能这么急着去辰州送死吗?!”
送死两个字狠狠刺痛了唐虞,他怒急攻心,恶扑上去,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额头上青筋暴突:“你简直畜生不如!”
他是起了杀心的,下手毫不留情。
气管被勒紧,向盈瞬间涨红了脸,她没作反抗,手撑在刚写一半的祝文上,将纸张压皱了。
殿外的几名侍从闻声闯入,七手八脚地把唐虞制服。
向盈撑着桌案咳嗽急喘,“好心”提醒这个失控发狂的人:“师兄,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待呼吸顺畅,她才淡然开口:“我昨天给师兄卜了一卦,都江的水坝不日会塌,你现在走,兴许还来得及。”
“向盈!”
“咱们同门一场,那些年一起走南闯北,替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收尸,往后你的尸,我也会亲自替你收。”
说完,她不顾唐虞杀人的目光,径直跨出神祠,绕过回廊,登望月楼,上观星台,石圭前站着一个蓝衣人,手捧一面铜镜,镜中照映着漫天夜星。
向盈朝他走近:“南斗。”
南斗夜观天象,并没回头,叹息一声:“岁星犯南斗,年大饥,岁大恶。”
向盈蹙眉。
南斗又指了指东北方向:“东北方有赤气,血祥。”
“这才刚消停几年,就又闹饥荒又有战事,天下别想太平了。”
南斗直摇头:“你赶紧进宫禀报吧,让朝廷早做防范。”
向盈颔首,却站着没动,目光投向宫墙,墙根下不知道是谁堆了只雪人,形单影只的孤立着,她说:“不急。”
心里却想,谁有这么好兴致还来堆雪人,堆却只堆一只,孤零零的。
南斗这才转过头来,盯着她平静的侧脸说:“你师父,伤得实在有点重。”
“嗯。”
“谁下这么狠的手,腿都敲断了。”
向盈垂眸,整了整衣襟上的褶子,这才看见掌心印着半个月字,应当是方才祝文的墨迹未干,手在文书上无意间压了一下。
脖颈处此刻传来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向盈深深呼吸,冰寒的空气纳入肺腑,令她保持住冷静和清醒,并坦然承认:“我。”
是她敲断了贞观的腿。
南斗压根儿没当真:“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向盈平静的说,“本来打算挑断脚筋的,”终归没做那么绝,“骨头断了还能接,若是筋脉断了,可能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南斗笑不出来了:“你疯了吗?”
向盈淡淡应答:“是啊。”
“他是你师父。”南斗难以置信,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果然最毒妇人心。”
仿佛最后这句话取悦了她,或者戳中了她的笑点,向盈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模样。
南斗却被她笑得瘆得慌:“你受什么刺激了,不会真疯了吧?”
向盈则笑盈盈道:“我要去做毒妇啦。”
毒妇专程去打了一把枷锁,将贞观囚于浮池山的洞穴内,并将数万张招魂幡调转方位,戾气直冲穴口。
贞观被折腾得没了人形,哪怕遭遇一次次逼问:“鬼葬之墟在哪里?”
贞观始终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