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盈拔地而起,拖着粘稠如墨的黑煞,却于半空中蓦地停滞,她垂目,已被万千弦丝牵绊住。
秦禾立在南斗辟出来的照影中,控弦绞住这具骷髅,对南斗沉声道:“你再撑一会儿。”
这阵仗实在闹得大了些,而且这种用命宫摆布的阵法会耗损他自身,又在此间毁天灭地的闹腾一场,南斗已至筋疲力竭:“撑……”
撑不住了。
可这千古的血债横亘于前,撑不住也要拼命撑,大不了就是爆体而亡,南斗几乎咬碎了牙,恨声改口:“……速战速决!”
南斗血镜一翻,映照九天之上,突然斗转星移,山河影转。
他豁出去了,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酝酿起另一道风雷。
向盈冷笑,却丝毫不惧:“原本还想着,给你的先祖卖个人情,留你一条小命,不曾想,你非要自己找死。”
于南斗听来,简直虚伪至极,他说话艰难,每一个字都吐得咬牙切齿:“少他妈,假惺惺。”
话音刚落,向盈陡然发难,殄文再度爆发,长鞭般抽向南斗六宫之位。秦禾急拍繁弦,横拖倒拽,差点制不住对方,阵阵弦音如惊涛激浪,奔腾涌压住向盈暴戾的黑潮。秦禾阴测测地笑了一声:“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克星,那么今天,我就干脆克死你。”
向盈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漫不经心抬起手,指骨抚摸到其中一根弦线,从这千丝万缕中,她一眼就能找到那根真正属于贞观的弦。
不知为何,向盈突然悲生出万千眷恋。
如今一根弦丝而已,竟让她舍不得了。
可她明明什么都舍得下,尊师她都舍了,何况一根没什么用处的弦。
人都不在了,难道还要留着东西睹物思人么?她历来不是那种多情善感的人,唯一不舍的,就是贞观曾经待她的那份好,可她从来不是个会投桃报李的人,她比别人,可能缺了颗良心。
她做了那么多天大的错事,害过不计其数条性命,却仅仅只在一个人身上,生出过愧疚之心。
这情谊空前绝后独一份儿,而天底下,也只有一个贞观。
向盈并指如刀,切断了她最后的眷恋。
风涛相豗,黑煞疯狂卷动,浩如烟海,崩断了束缚她千年的万缕弦丝,崩碎了南斗用命宫筑起的血色屏障。
整座浮池山,顷刻间变成煞气翻涌的汪洋,将半死不活的南斗和唐起冲袭出去。
骷髅疾如闪电,魔爪攫住了秦禾。
秦禾的指尖还绞着那根贞观的断弦,十指伤痕累累,鲜血滴入翻涌的黑煞中,摆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向盈居高临下:“好孩子,你让我等了一千多年,终于长大成人了。”
唐起点的那把香燃了大半,秦禾余光瞥了眼周围逐渐扩散的白雾青烟,皮笑道:“等死么?”
向盈非但不恼,还相当好脾气的笑了一声,端着大长辈的架子,用一种对待晚辈的口气说:“牙尖嘴利。”
“那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