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盼娣忍不住问道:“虞少爷不会不回来了罢?”
宋若翡脱口而出:“念卿定会回来的。
日暮时分,农夫蓦地指着老妪道:“张阿婆好像断气了。”
宋若翡不许其他人靠近,自己走到了老妪面前,低下身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倏然间,老妪张口冲着宋若翡咬去。
宋若翡收回手,不再理会老妪。
老妪的上下牙齿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脆响,甚至断了两颗门牙,门牙滚落在地,教人毛骨悚然,她的身体较初见之时干瘪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流了太多的涎水的缘故?
又半个时辰后,农夫再次指着老妪道:“张阿婆这回好像真的断气了。”
老妪的头颅低垂着,乍看起来与半个时辰前并无不同。
宋若翡一把提起了老妪的后襟细看,老妪的嘴巴半张着,下颌、脖颈、衣衫上头尽是涎水,但嘴巴里已不再淌出涎水了,胸口亦已不再起伏,可老妪的身体还温热着。
他一时间料不定老妪是在使诈,抑或是当真死了,思量片晌,试着将自己的左手送到了老妪嘴巴边。
老妪的嘴巴却是一动不动。
他将老妪身上的麻绳尽数解开,老妪的身体已干瘪得不成样子了,与干尸无异,老妪并未扑向他,依旧毫无反应。
时值立冬,未多久,老妪的身体便发凉了。
宋若翡终于能确定老妪是当真过世了。
由老妪的表现推断,老妪应当是被活生生地饿死的。
倘使老妪乃是一寻常的老妪,被活生生地饿死何其可怜?但老妪却是一以人肉为食的食人怪,他曾试着喂老妪肉饼吃,老妪一口都不肯吃,他甚至还买了生猪肉来,喂老妪吃,老妪还是一口都不肯吃,老翁亦然。
今日饿死的是老妪,改日便该轮到老翁了。
他感到庆幸,因为无需自己亲自动手,便除掉了隐患,与此同时,他又感到无力,老妪大抵不是心甘情愿成为食人怪的,老翁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迫成为了食人怪,他却束手无策。
他将老妪的尸体抱出破庙,本想就地下葬,又怕尸体万一被野兽挖出来吞食了,导致野兽变异,遂点了一把火,将其烧了。
尸体突然动弹了一下,他知晓并不是老妪死而复生了,而是新死的尸体的自然反应。
直到尸体被烧成了灰烬,他方才将骨灰掩埋了。
而后,他仰首望向虞念卿离开的方向,可惜,并没有一名少年破开夜色,朝他而来,惟有阵阵寒气漫天漫地地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裹紧披风,挺直腰杆,侧首一瞧,妙龄少女、妇人、农夫、书生以及李盼娣俱是面露哀色。
除了李盼娣之外,其他人毕竟曾与老妪一同居于李家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使老妪变成了食人怪,总归是乡里乡亲。
回到了破庙后,宋若翡又试着问老翁:“你可知自己姓甚名谁?”
有了老妪的前车之鉴,他明白老翁活不了多久了,除非自己喂人肉予老翁吃,但这是不行的,且并非长久之计,可他仍是希望老翁能绝处逢生,寻回神志。
不过老翁的双目浑浊着,不停地淌着涎水,与老妪生前一般模样。
宋若翡阖了阖双目,对其他人道:“离陈阿公远些,免得被他咬伤。”
而他自己则在老翁左近打起了坐来。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直至月上中天,虞念卿都未回来,他不得不怀疑虞念卿是否出事了,幸而他们一行人在这破庙滞留一日有余,都未曾见到那怪物,算不得祸不单行。
他坐立不安地到了破庙门口,倚着门,遥望远方,衣衫猎猎。
那厢,虞念卿驾着马车赶来,宋若翡一下子便映入了他的眼帘,使得他微微松了口气。
宋若翡乍然闻得马车声,下一息,他与虞念卿四目相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