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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粲没有回应,她本想说如果能让云端忘了她的话更好,但在云端只拿了她半条命时就连她们师父都没能消除掉关于她的记忆,想来在如今整个都给了云端之后更是难以实现,但这话太长,她已经没那么多力气去一一解释,于是只轻轻笑了笑。

反正裴琛这话也不算错,她是想让云端忘了她,但她也想让云端记着她。

或许是人在死前总会格外诚实,商粲坦然面对自己那些晦暗不明的心思,她想,或许她此刻脑中所谓的“怕云端知道她的死讯后会做出过激行为”的担忧只是自我意识过度,她只是在找个合理的借口,来掩饰她想要让云端记住她的不堪私心。

事已至此,商粲想要不为人知地离开的安排已经被裴琛打乱了,她不知道裴琛能有什么理由帮她说这个谎,想想自己都走到最后了却还是这么狼狈,即使已经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了,商粲还是莫名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喉咙低低的颤动着,很快又添上一道新的伤口,带来些许刺痛。

商粲一点都不喜欢疼痛,她其实娇气的很,在青屿时也是,受了点儿小伤也要喊几声疼,偏偏真受了重伤的时候却一声不吭,疼的嘴唇发白也仍笑嘻嘻地去蹭云端的肩膀,讨好地说着端儿别担心啦,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不行。

商粲闭了闭眼,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想起云端来的。

这会让她连带着想起很多不必要的东西,比如她怕疼,她也怕死。

这世上,谁是真心的想要奔向死亡呢,谁能够面对血淋淋的痛而毫无芥蒂地拥抱它呢,行路至此,商粲辨不出什么对错,不过是她比起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来,更想要让云端平安度过一世罢了。

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商粲知道她不能再拖了,渐渐泛白的视线里慢慢看不清裴琛的轮廓,余光里瞥到她握着的剑柄上无悲无喜的那两个字,非望。

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若不是手边没有其他东西,她也不想用非望来做出自戕这种事,这毕竟是云端的剑,谁能料到这种时候是非望要担起这种任务,像是冥冥之中有天道在隐晦地提示她:你因心存非望而丧命。

商粲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她的反骨又蠢蠢欲动起来。当年她还嫌非望的名字不好听,商粲想,但其实仔细想想,她自己那柄剑的名字也没好到哪去。

说什么无忧,她根本担不起这两个字,或许是她做的不好吧。

商粲恍惚中眨了眨眼,想起几句话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