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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裴念念的侧脸柔和,半年来他早已习惯清晨被叽叽喳喳的女孩叫醒,在禅寺晃醒打瞌睡的她,在午膳时为她留一颗鸡蛋,她不爱喝青菜豆腐汤里的豆腐,总吵着苦;偷偷喝了他的豆花,却忘记擦掉嘴角的油花;说是与他一起种豆苗,实际上多数时候坐在田埂上捉蝴蝶;她这么伶俐的一个人,学字却总是很慢,半年只学会一个“陆”字

若是她走后,这山中应该是很安静吧。

第二年三月的风来的很迅速,裴念念种下的樱花树比预想中长得更快,粉色的花开成云,陆子平铺了厚厚的蒲团,坐在树下轻诵菩提。

裴念念靠在树干上睡红了脸,一阵风划过,摇了朗朗一层花瓣飘落,轻巧的一片攀上她的唇角,像是女孩盛开的笑。

陆子平瞧见布置的课业被她搁在头顶,充当了遮阳的伞。他无奈地笑笑,想替她捻去那瓣花,却被裴念念一个反手抱住。

“子平,不要闹我。”念念咂咂嘴,温热的触感真实传来。

她的尾音像猫儿,与手腕上的佛珠反射出黯淡的光,一起刺进心里。

他像是触电,猛地缩回手。

佛堂的香燃到了头,捏住它的那只修长的手却停着一动不动,直到滚烫的香灰落下,灼痛了皮肤,人才回过神来。

陆子平垂下头,掩住眼底的失神,“施主求得是什么?”

一身绫罗的女子一看便知出身富贵,她眉目带羞,“信女卢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想求佛保我姻缘,保我心悦之人能与我共度一生。”

身旁的丫鬟轻笑,“小师父,我家小姐这签如何解啊?可是上上签?”

陆子平的手指慢慢滑下,露出的签文端正:飘摇不可寄,徙倚徒相思。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下下签。

女子期待地瞧着他,“小师父,何解?”

陆子平的眼睫垂下,低声道:“宿命缘定,陌路殊途,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