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你。”

夜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爽朗地笑了起来，“真是少有热情的客人呢！”

说到后面，语气却又略带了一些犹疑，“不过你要是想借此打折的话……”

“你理解错了，我找的就是你。”

“……欸？”

夜斗还没完全理解夏井海秋的意思，下一秒，对方就又凑了上来，认真专注的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他的身上。

居然连一点皱纹都没有，夏井海秋颇为感叹地想道，她原先还在想也许是对方熟练地运用了照相滤镜的效果，但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简直比照片上还要离谱。

“比起开神社，”之前的那个想法又冒了出来，夏井海秋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去开美容院一定会更有前途的，你完全就看不出来有六十八岁嘛。”

话语刚落，只是一瞬间，夏井海秋忽然被对方反抓住手腕。

他的声音犹疑不定。

“你……看得出我真实的样子吗？”

“什么叫‘你真实的样子’？”夏井海秋完全迷惑了，“你照片上长得就是这个样子啊。”

夏井海秋感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在那一瞬间变得更用力了，同时声音也不复之前的轻松，变得严肃起来。

缺少灵力的人一般来说是看不到神明的，虽然可以让普通人感受到气息从而做到短暂的“看见”，用人类迷信的说法叫神仙显灵——这也是夜斗可以四处接人类工作的原因，但这样的状态却是无法维持的。

不过因为这一趟的委托特殊，夜斗才特意用障眼法做了一个能在普通人面前直接出现也不至于引起怀疑的身份，也就是夏井海秋在网页上看见的那个八十六岁高龄的神社负责人。

障眼法这东西和所谓的伪造身份证件虽然效果看起来差不多，但本质却完全不同。

它是一种间接改变因果的术式，换句话说其实更接近于精神幻术，别人看到网页上的照片，在现场看到他本人，最终也只会看见一个确确实实八十六岁的老头。

且因为是术式效果，除非是那些天然具有抵抗力的术师，它带来的伪装效果不管是对普通人，还是对那些阴阳道术师都是一样的管用。

但夏井海秋又显然不是术师，出现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很离奇了。

夜斗和夏井海秋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夏井海秋不太确定地开口，“所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半个小时后。

“简而言之，”夏井海秋努力梳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得到的巨大信息量，“你是个神。”

而且不仅眼前这个人是神，就连那个挂名在晚宴名册的惠比寿神社，目前也确确实实是由一个神明在经营。

不过不是福神惠比寿，虽然对方自称是惠比寿小福，但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贫穷神，或者概况一点说，是个霉神。

难怪照片上的神社看起来总是莫名带着一点贫穷气息。

事情具体概况起来是这样的。

当时组织的一名合作对象同时也是小福神社的信仰者——毕竟顶着惠比寿这个大福神的艺名，虽然神社因为自身影响看起来不怎么富有，但她其实不算太缺信众。

于是当组织提起合作的时候，已然变成了虔诚信众的他索性就把约见地点定在了神社附近。

然而因为霉神走哪倒霉到哪的风气，两方还没正式见面，就因为霉运上身经历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故，虽然最后没死人，但也是各自损失惨重。

并且两方都坚定地认为一定是对方下的毒手。毕竟霉运上头的时候，那种平常概率低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故简直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纯粹的意外，只会觉得这里面必然是有人从中使坏。

组织和对方的合作当然也就凉得不能再凉。

这一往下查，这个因为霉神效应而处处透着诡异的神社也就因此被组织当做是同伙一起盯上了。

不过这些事情，其实不管是暂时居住在这里的夜斗，还是神社真正所有者小福都没怎么在意。

会让夜斗过来这次的晚宴，跟组织也没有一点的关系。

他主要是替小福过来收资助款的。

前头说过，宴会负责人是个灵异发烧友，为了配合自己的爱好，他一直都在资助各地的神社灵场，小福的神社因为常会出现一些灵异的传说，自然也就在他的资助清单上。

至于为什么不是小福自己过来……

以小福自带的厄运能量，要是真的来这里走一趟，这好端端的慈善晚会说不准就会因为沾染了霉神的气息变成什么大型恐怖集会了。

虽然夜斗作为祸津神，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那种擅长给人带来祝福的神明，但比起完全是把贫穷厄运印入神格的小福，他过来至少不会让场面变得过于糟糕。

这游戏的世界观本身就很神奇了，所以就算突然冒出来一个真正的神明，说话行为方式还特别接地气，夏井海秋倒也不至于特别惊讶。

事实上整段谈话下来，夏井海秋的重点主要在于，那个组织要暗杀的人，居然其实是个神。

——你就看他们这么会挑对象，这组织到现在还能持续稳定经营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夏井海秋一时间甚至很想劝琴酒早点另谋出路。

虽然组织现在是没完，但看这样子，离要完也不远了。

夏井海秋思绪逐渐飘飞的时候，也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虽然她之前是在问对方要解释，但对方回答得未免也太详细了一点。不只是这些事件的因果联系，夜斗就差没把高天原的神明体系也跟她讲一遍了！

以至于夏井海秋对神明这个东西的印象都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果然，这个疑惑出现没多久，夜斗就咳嗽了一声，重新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接下来，”他的语气特别严肃，和最初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是你身上的问题。”

她身上的问题啊……夏井海秋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是知道自己身上有问题的，这是多亏了五条悟，她还把这个作为候选be来着。也因为这个，打从一开始，夏井海秋就没觉得自己身上的异样是什么好的东西。

于是一听见眼前这位神明先生用这种严肃语气开口，夏井海秋第一反应倒不是好奇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而是心说难不成这里也有个be？

神明护佑众生，对她这种不明物体的态度显然只会比咒术师更激进。

尤其眼前这一位似乎最擅长就是“斩断”。

这么一组合起来，明显是要把她就地正法啊！

所以刚才对方解释那么一大堆，是为了让她死个明白？

完全不知道夏井海秋在这么一点时间都脑补了什么的夜斗，正为该如何解释发愁，最后在脑子里无限简化之后，他才终于开口。

“简而言之，”他说，“你是个神。”

夏井海秋首先是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而后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自己先前总结用过的句子。

连半个字都没差。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记忆力出现了问题。

夏井海秋好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神明认亲戚都怎么随便的吗？”

她连公寓楼下的大狗都打不过！

夜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所以说这东西真的很不好解释。

夏井海秋目前的状态说是神明确实是过分抬举了，但问题是，他也暂时找不到别的更适合描述她的词汇了。

按众生皆有灵的说法，世间有八百万神明，但真正能符合人类眼中神明印象的家伙其实也就只有高天原的那几个。

剩下不提他这种祸津神，草木生灵山野精怪，要是从广泛的意义来看，那些生灵也确实是可以称之为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