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摇摇头。
“可能是一些意外过世的流浪者,也可能是被谋杀的受害者——这些得等到尸检以后才能知道。”
“说的也是。”园子安静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啦,换个角度想,等到天亮,警察救援到了,你们一定可以找出受害者的身份,也能帮助他们找到凶手,一定可以的,对吧?”
新子一怔。
对了,千夏小姐刚才露出那么不安的表情,就是因为担心事情败露——如果是她做的,这几个失踪者被确认死亡,而他们又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警察一定会怀疑到她身上。
这么想很合理,但是又和先前的推测相悖了。
“连环案凶手想要展示自己的杰作,所以一定会选择把‘作品’向世人公开。”——所以,她相信那些失踪者最终都会出现,并不着急自己去找。
这样一来,松泽千夏到底在害怕什么?
新子环顾四周,但两位松泽小姐都不在,服务生说她们回房间休息了。
时间不早了,他们留在楼下也无事可做,除了对着一具冻僵的尸体发呆,好像也只能回去睡觉了。
小兰站起身,拉了拉好友的袖子。
她们走出房间,迎面遇到抱着医药箱匆匆上楼的华村先生。
园子眼睛一亮,叫住他,几步追上去:“这是给安室先生的吗?”
“啊,是的,他需要一些纱布和酒精,但是医药箱好像被人动过,我刚才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医用酒精。”华村歉意地挠了挠脸颊,“你们可以先帮我把这个送上去,我再去储物室看看。”
园子一向乐于助帅哥,当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华村转头走了两步,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刚才松泽大小姐说头疼,医药箱里是止痛药,如果可以的话——”他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挠了挠脸颊,“她的房间就在园子小姐房间的左边第三间。”
园子看着他行色匆匆离开,挑了挑眉毛。
小兰也觉得奇怪:“去送个药而已,他怎么这么紧张?”
“那可是松泽家的大小姐,”园子知道一点内情,耸了耸肩道,“他这家度假山庄能开业,都是靠他们出资修建的,是投资商,也是大客户,当然得好好接待,谁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我猜他肯定被吓坏了,怕被骂,所以才想把事情推到我们手上吧。”
大家都知道她身后是铃木集团,冲着表面礼节,松泽千夏也不会给她难堪,顺手帮个忙而已,园子也从不计较这些。
正要上楼,她怀里的医药箱被新子按住,她翻找出那盒止痛药,晃了晃。
“松泽小姐这边交给我,你们去送纱布吧。”
“诶?”园子惊讶之后,努力使眼色,“你确定吗?可以帮帅哥上药的好机会耶,多浪漫啊,先是英雄救美,再……呃,我是说,我和小兰可以去找松泽小姐……”
毛利少女无声地叹息,扭开头不愿打破她的幻想。
“苏格兰先生也在呢,你瞎想什么啦。”她小声提醒。
“嗯,就这么定了。”新子自顾自地说着,把医药箱重新合上,“那就拜托你们啦。”
听到敲门声,苏格兰去开了门,看到屋外的女人,不经意皱了皱眉毛,没有马上让开。
水无小姐压低帽檐,笑了笑:“你们不是在找酒精吗?正好我带了。”
“那就多谢了。”苏格兰迟疑了一下,松开了门把。
水无怜奈进了房间,把酒精瓶放在桌上,往里面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我才想说,你也太拼了,波本。”
安室坐在床边,将纱布随意地按在肩上,闻言抬起头。
“不是说,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相互联系吗?”他说,“我以为,以你的身份,应该更小心才对。无论是被谁暴露——”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将帽檐转了转。
“你以为我不想吗?今天我们这些人会被叫到这个地方来,就说明……上面已经在怀疑了。”水无的语气凉飕飕的,“我还在想着如何为自己摆脱嫌疑,想不到已经被你抢先了——说真的,你真觉得那个小姑娘是银色子弹吗?”
苏格兰靠在门边,沉思不语。
“如果只是个靶子呢?不顾自己去救她,未免太草率了。”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安室反问。
她敲了敲桌面,不置可否:“随便吧,但总之,不要拖累我。”
房间门紧闭着,新子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后露出了松泽露美的身影,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姐姐已经睡了。她好像有些发烧,我担心是因为刚才……”
“我带了药。”新子解释。
少女点点头,侧开身让她进了房间。
赤司也在,端着刚煮好的热水壶走过来,轻放在桌面上,露美向他道谢,拿着水杯和药走到床边。
房间里太安静了,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剩下两人相对无言,新子指了指阳台,用眼神询问。
赤司率先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无声地跨出,新子也跟上去,反手关了门。
阳台对着别墅的另一侧,黑漆漆的树林挡住了大半的夜空,只有各个房间透出来的光亮,让人感到些许温暖。
“露美小姐可以照顾她姐姐,我们留在这里……不太方便吧?”新子看着少年,眨了眨眼睛。
她倒是没什么关系,“不方便”的当然是赤司。
“我不放心她。”赤司回答得很简短,声音也压得很低,不愿让房间里的人听到。
“嗯?”
“我朋友说,”他突然转开了话题,好像答非所问,“和侦探一起很危险,因为随时会遇到凶杀案。”
“我……”侦探少女微微语塞。
“刚才在楼下说了一些冒犯的话,抱歉,其实,我并不认为是因为你在。”赤司却话锋一转,直视她的眼睛。
“你觉得是巧合吗?从松泽宅,到现在……”
“松泽宅发生命案,不是因为你接了我的委托。”他说得肯定,“既然原本就存在问题,那么决定的关键就不在外部条件上,而是在内部。”
少年的眼神变得锐利,回头瞥了一眼玻璃窗,屋内的情形被半透明的窗帘格挡,看不清楚。
换而言之,他在怀疑松泽千夏。
但这个人是露美的姐姐,对露美的关心不假,对他也礼数周全,他本不应该怀疑。
少年轻叹一口气。
“很抱歉,其实是因为我,才导致你和你的朋友卷入这些麻烦,等事情结束,我想办法补偿的。”
“不,其实我……”新子欲言又止,胡乱地摆了摆手。
对方这么主动揽下责任,顿时让她深感内疚。无论如何,她才是最不能撇清责任的那个人,不管松泽千夏是不是凶手,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看,她手下连尸体的位置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换句话来说,怎么看,她才是幕后的恶人头头吧……
他们两个人还在客气地互相推辞,突然隔壁传来哗啦一声,不约而同地望去。
相隔几个房间,是玻璃杯打碎的声音,穿破了黑夜,格外清晰。玻璃的碎片落在了阳台上,凌乱散了一地,里面又断断续续传来说话声。
赤司家的继承人当然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外面风声大,其实也听不清楚,但为了避嫌,他还是向新子点了点头,打开阳台的门准备回去。
新子正要跟上,那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苏格兰弯腰去收拾玻璃,目光转过来的饿时候正好和她对上,惊讶了一下,接着露出微笑。
“吵架了?”新子转过来靠到栏杆上,用口型问。
“稍微有一点分歧,”苏格兰指了指里面,意思好像是有别人在,镇定答道,“放心,没事,你赶紧回去吧。”
新子还有些好奇,他如果在安室的房间,那还有谁能和他们吵起来?
另外一个卧底么……
她顿时就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了,直起身就要走,手离开栏杆时,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笼罩下来,还没等她分辨清楚,手下的栏杆突然失去支撑,她也跟着失去平衡,茫然间,只看到对面男人一脸惊愕。
——“小心!”
赤司原本在里面等着她进去再关门,多亏了这份风度,他正撞见这一幕。
新子紧闭着眼睛,手腕一阵撕裂的痛感,应该是被破碎的木片扎到了,但迟迟没有等到落地的重击感,她慢慢睁开眼睛。
少年扑倒在地上,勉强抓住了她的手腕,但这个姿势实在不方便,很快就感觉到手心因为出汗而渐渐下滑。
他有些支撑不住。
紧接着,旁边出现了露美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话还没说完,她倏地睁大眼睛,立刻冲到了阳台边缘,半跪下来,想要去抓住新子的另一只手。
少女刚从充满暖气的室内出来,手里微微湿热,一直打滑,看到赤司愈发绷紧的脸,她不敢再动,转身去扯窗帘。
没等她扯下窗帘,另一道矫健的身影已经翻过了阳台,从房间之间的隔断跳到了他们的窗口。
在少年脱手的最后一刻,他抓住了新子的手臂。
“好险,”苏格兰舒了口气,神情稍稍放松,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我说,侦探小姐,你今晚运气是不是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