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118章

贝利尔停下手里搬运的箱子,拿过望远镜看了眼,[还真是,怎么起火了,谁要搞他吗?我们可没干过啊。]

有人倒抽一口气,发现了什么,指向海岸某侧惊叹道:[不会是玫瑰干得吧……老大,你看!]

richard顺着指示看过去,愣了一下。

萨麦尔他们也惊到了。

只见宋扬搀扶着温辞站在那里,整条海岸线,就他们两个人,面朝着波澜的大海,海浪不断拍打到岸上,漫过他们的膝盖,仿佛随时能把这两个狼狈的家伙卷跑。

温辞直勾勾盯着海平线尽头的那点火光,表情在大雨里洗掉一层又一层,什么都不剩下。

richard在发现两人的第一时间就下了船,一路趟过海浪,去到温辞的面前。

[没事就好。]温辞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子弹打在他的肩膀上,半边身子都动不了,靠在宋扬怀里,脸色惨白,richard对此说着“没事就好”,脸上还挂着笑脸,要把温辞接手过来。

温辞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径儿望着远方的火光。

宋扬毫不客气把richard伸来的手挡开了。

宋扬是在海里把温辞打捞上来的,他简直像是捡回了自己的性命,湿淋淋的身体把温辞虚弱的身子支撑着,湿淋淋的脸蛋珍重贴在温辞的头顶上。

他的眼睛里是滚滚的泪光,心口因为温辞受伤而剧痛,然而目光里的阴冷铺天盖地,都不加掩饰,直勾勾的盯视在richard脸上。

宋扬:“你别碰他,叫方桓过来。”

richard:“方桓?”

宋扬:“你抓的那六个人里,有一个叫方桓,他是医生,最好的外科医生,让他过来给温辞看看!”

温辞全身都在发抖,宋扬面目狰狞,冲着richard大喝,“让方桓过来,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快点!!”

宋扬的咆哮声比海浪声还大,别西卜、阿萨兹勒几人当时就冲了过来,richard看了温辞一眼,把几人拦下了。

richard:[……把他们放出来,叫方桓过来看看。]

温辞不记得那时自己做了多久的紧急处理,就记得场面挺乱的。

好像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担心伤口感染,方桓说不能等回去再安排手术,要立马把子弹取出来,于是大家伙儿清理了轮船,把船上装满金条的箱子并排摆置成一张简易手术台,放温辞平躺在上面。

方桓有专门的医疗箱子,他简直像神圣的医疗兵,自己都生死未卜,但在温辞身上动刀子时稳稳当当,连船都快被风浪掀翻了,他拿手术刀的手却抖都没有抖一下。

没有麻醉的手术,温辞在手术台上哭了好几次。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疼哭的。

只有温辞自己清楚,他是在难过。

他的眼前不断出现远方海平面上那点烧红的火光。

火光里清晰出现了一个影子,身穿黑袍,头戴兜帽,是个从头到脚都看不到形貌的人,但他有一个很多年前很多人都知道的名字。

——司杭。

司家的二少爷。

司杭的出现是连温辞都没有想到的惊喜,就在他的公馆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无面黑袍演出者,私下里单独找到他自报家门时,温辞都吓了一跳。

那个时候温辞还没有恢复记忆,顶替汉森接管公馆的第二天,司杭就亮明了身份,而且是好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儿,把他想打入黑鼠核心的心思拿捏的明明白白。

然后两个人就暗中合作了。

温辞对司杭要对抗richard的心理毫不怀疑。

温辞在上学时,见识过司家两位天才少爷的无限风光,大少爷稳重,二少爷温柔谦逊,他们和司渊有完全不一样的气质,都是女孩们的完美梦中情人。

温辞甚至买过好几本他们的杂志和书籍,摆在自己学习的床头,创业时学习他们打领带的样子,对着镜子打扮自己。

巧的是,司杭笑着说就在几年前,他也在网上见过温老板的报道,是大哥看了能从棺材板里爬起来打死司渊的程度。

在来g国之前,他们从未认识,又像是早已认识。

这或许是他们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的原因。

就连今日的行动细节,都是那一晚上短短两小时的通话时间里,闲聊间探讨出来的。

温辞还记得那晚上畅快的夜话,他和司杭两个人把今日所有可能面对的状况穷尽列举了出来,一个个像是大魔王richard本人,设想了上岛后的一切可能性:

比如richard会把宋扬带上,比如richard根本没打算让温辞真正的参与行动,比如richard对banker的怀疑,比如richard会不会借banker之手再测试温辞一次。

然后互相拆解彼此设想的困局,如同在棋盘上破解对方的死局。

到后来清晨洗亮夜空,新的一天在司杭的笑声里到来,所有难题迎刃而解,温辞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是自有记忆以来温辞最轻松的时刻,因为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同盟,是比苏衡更加有默契的战友,也更值得信赖。

温辞一直期待着今日他与司杭的交锋,那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手戏,把恶魔哄得团团转,彻底取得恶魔的信任,然后扳倒恶魔,所有人一起平安回国。

温辞还设想过回国后聘请司杭做顾问,让这位隐姓埋名的司家少爷继续做他最拿手的金融活,一定会又是一个传奇故事。

可惜传奇戴着他的面具,还没重新进到大众的视野里,就又一次葬身在了大火之中。

……

原本的计划里,banker应该乘着那艘满载着毒品的货轮远走高飞。

但司杭有个更加稳妥、更加万无一失的计划,能给温辞的苦肉计套上一层双重保险,那就是让温辞的手“沾上”他的鲜血,圆了温辞此行说要来找banker算账的人设,让恶魔彻底认可他的同化。

……

温辞躺在满是鲜血的黄金箱子上闭上了眼睛。

忽然想起司杭曾经说的一则报道:

一位渔民在自己的渔船上摆满了纸花,而后用点烟的打火机点燃了纸花,死在了那艘崭新的渔船上。

司杭当时用温柔又沙哑的声音评价这则报道:“可能渔民觉得这样的葬礼比较浪漫吧,能漂洋在海里,化作一捧骨灰,被风吹着吹着直接落进海里,盛着洋流去到世界任何地方,是一场自由的旅行吧。”

只有面目全非终日躲藏在黑袍里哪里都去不了的人,才会觉得葬身大海是一场自由的旅行。

温辞很生气,也很难过,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听懂那时司杭的意思。

二少爷去旅行了。

……他没办法带二少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