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打发了王夫人,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夏枢身上,笑道:“好孩子,本宫听说你喜欢蝈蝈,特叫内务府制了这么个玩意儿,你拿去玩吧。”
旁边的宫女非常有眼色地上前,将手中的紫檀木双开门的蝈蝈笼呈给夏枢:“这万年紫檀木可是当年咱们皇后娘娘嫁给皇上的时候,皇后娘娘的父亲王大人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地给娘娘准备的嫁妆。万年紫檀木的料子稀少,皇后娘娘平时连二皇子都不舍得给,听说皇上给褚大人赐了婚,就特意拿了部分出来叫内务府制成双开门蝈蝈笼,送予夫人。”
“天,万年紫檀木?”
“那可是有银子都难买到的好料子啊!”
“皇后娘娘太仁善了。”
下面的人讨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贵妃笑吟吟地扫了底下一圈,轻轻笑道:“真是赶巧了。”
皇后颜色普通的脸上带了些兴致:“哦?”
“妹妹和姐姐想到一块去了呢。”贵妃掩嘴笑道:“前些时候,听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说,他从大理寺少卿的未婚妻夏枢那里得了两只稀有蝈蝈,我想着夏枢这孩子估计也是个喜爱蝈蝈的,正好他和少卿要成婚,就特意给他准备了个新婚礼物。”
不待众人好奇是什么,她身后的宫女就打开了拎在手中的箱子。
一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黄金制成的上顶和底座,上面雕有花草鸟兽,镶嵌着宝石,玉石制的笼柱根根晶莹剔透,颜色均匀,笼柱上缠绕着金丝,与上顶和底座的连接处则用金片包裹,金片上雕有云纹花草。
两个蝈蝈笼精巧华丽,一出现,整个屋子都似乎给映亮了些。
屋子里顿时静了一静。
皇后表情微敛,淡淡一笑:“贵妃有心了。”
“哪里,比不得姐姐那万年紫檀木的好料子。”贵妃笑容不变,冲宫女示意把礼物给夏枢,柔声道:“好孩子,这两个玩意儿是一对,你拿去玩吧。”
夏枢:“……”
他已经震懵了。
虽然他不知道万年紫檀木是个什么价值,但闻着那浓郁的香味,听着屋子里众人的惊叹声,他就知道绝对不是凡物。
而贵妃送的金镶玉蝈蝈笼,光看金玉的成色以及镶嵌的闪闪发光的宝石,就知道很贵很贵。
他光听他们介绍,腿脚都有些软了,下意识的就不想要这些贵的吓死人的玩意儿。
但想到阿爹说的,进了侯府就应该像侯府里的人,侯府或者贵人们给的东西能收就收了,他要撑起侯府的气度,不能表现的太小家子气,给侯府丢人。
于是就豁出去了,当即跪下谢恩:“谢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哎,好孩子,赶紧起来吧。”皇后抬了抬手。
夏枢接过皇后宫女的紫檀木蝈蝈笼,红棉有眼色地赶紧上前帮夏枢接过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
两个人行了一礼之后,正要倒退着离开了贵人身前,就听皇后笑道:“本宫见过源儿的媳妇之后,心里畅快了许多。不过这殿里闷的慌,本宫也不拘着你们年纪小的了,都去外边花园里转转,散散暑气。诰命们就留在殿里陪本宫和贵妃说说话吧。”
夏枢脚步一顿,跟着一些年轻的声音一起轻轻应道:“是,臣妾告退。”
椒房殿外的花园不算大,种的都是些夏枢没见过的花草,想来都是些稀有名贵的玩意儿。
穿着鲜艳颜色的贵女贵双们撑着油纸伞,在花园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风景端地是美好。
夏枢见惯了乡下开遍田野的花花草草,觉得眼前这些太过局促,就没什么兴致,抱着蝈蝈笼在抄手游廊的角落里坐下。
“好漂亮,比咱府上的小花园漂亮许多呢。”红棉好奇地张望。
淮阳侯府的小花园感觉没怎么打理,里面基本没什么花,都是些绿植。
夏枢见她确实喜欢,就摆了摆手:“喜欢的话就去转转吧。”
“不太好吧?”红棉一愣:“我陪着少夫人……”
“不用。”夏枢不甚在意:“我就坐在这里歇歇脚,不去别处。你喜欢就去看看,看完早些回来就是。”
这是红棉第一次进宫,对宫里的一切她都好奇,也确实想长长见识,日后好说与姐妹们听。见夏枢神色真诚,不像是虚她的,便高兴地站起身来,冲夏枢行了个礼,笑道:“谢谢少夫人。”
昨晚没睡觉,中午喝了酒,刚刚又一顿神经紧绷,带着热意的风吹在脸上,夏枢有些昏昏欲睡,打发走了红棉,他下巴枕在胳膊上,开始懒懒地打起盹来。
“我还以为是个绝色大美人,原来是个乡巴佬。”一个娇软的但又高高在上的声音在旁边啧啧出声:“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我也是。”另一个脆亮的声音道:“亏我今儿个央了阿娘带我进宫看热闹,原来是这么一个要脸没脸、要家世没家世的货色,怪不得会嫁给褚源这个没人愿意嫁的凶残玩意儿。”
又一个声音道:“听说那冷酷暴戾的男人对他很不好,不仅冷落他,天天不回家,回家了还天天打他,听在淮阳侯府外边路过的人讲,每天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呢。”
“他是挺可怜的,但也只怪他自己,谁叫他贪慕虚荣嫁谁不好,非要嫁给褚源这么一个徒有外表的男人呢。”
夏枢:“……”
原本他是不想搭理这些人的,但凑到他耳边说褚源的坏话,他就忍不了了。
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慢慢抬起头,懒洋洋道:“你们是苍蝇吗?”
面前的是三个十四五岁的双儿,各个都在眼神好奇地打量他。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长得圆润的双儿,皮肤白皙滑嫩,模样娇娇的,看着很可爱,但打量夏枢的眼神却高高在上,且带着莫名的敌意。其余两个双儿模样都不如为首的双儿,但身上自带一种娇养长大的气息,看着夏枢的眼神既怜悯又瞧不起。
三人一听夏枢的话,神色顿时一变,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敢骂我们是苍蝇?”
“你才是苍蝇,你这种乡巴佬又臭又穷,最爱招苍蝇了。”
“哦。”夏枢捂着嘴又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道:“我承认我是个又臭又穷的乡巴佬,但你们三个这么爱围着我嗡嗡叫……”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们嘴上不承认,身体上倒是挺诚实的。”
三个双儿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乡下的双儿果真粗鲁!”
中间的双儿则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道:“乡下来的就是没教养。”
“那你们当着人的面说三道四,就是家里人教的,就是所谓的教养?”夏枢哼笑了一下:“那我这个乡下来的可算是长了见识。”
三个双儿:“……”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他这么能说,都有些气急:“都被人这么骂了,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脸皮怎么这么厚!”
怎么能毫不在意别人的辱骂,不仅如此,还能笑着反将回去,叫双儿们又气又急,却束手无策。
夏枢翻了个白眼:“小爷原本在这里休息,是你们在小爷面前说三道四,惹到小爷头上,小爷没教训你们就是心慈手软,怎地,还想看小爷被你们欺负的躲在角落里哭唧唧?”
他哼了一声:“想得倒美。”
一群战斗力不行的小崽子在他面前叫嚣,还想看他被欺负哭,简直……
夏枢不想评价。
他跟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没事儿别围着小爷转了,小爷喝了些酒有些乏,没时间陪你们玩。”
想了想,他沉了脸警告道:“这是第一次,我警告你们一下,以后不许再说褚源的坏话了。以后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褚源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这三个双儿又懒懒地在栏杆上趴下了。
“哟呵,你口气还挺大的,你对谁不客气啊?”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响了起来。
“冯二爷。”三个小双儿低头给来人行礼。
“景璟,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穿着湖蓝色云纹锦衣的男子柔声问那个长得好看的双儿。
“没……”
只是不待双儿把话说完,男子就正义凛然地疾步奔向角落,伸手朝夏枢袭去:“看二爷为你出气。”
“啊!”三个双儿吓的双手捂眼,齐声尖叫。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预估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夏枢虽然喝了酒,反应不如平日快,但日常打惯了架,怎么可能叫人轻易打住,闪身躲过了男子的拳头,从位置上跳了开来,架势一摆,和油头粉面的男子对峙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怎地,想狗熊救美,为小情儿撑腰?”
景璟,也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双儿脸一下子就红了,怒道:“你莫要乱说话。”
男子长得还行,就是流里流气,眼神也油腻的很,闻言倒是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我确实要为景璟撑腰,不过看你这模样,和褚源那厮也算是绝配。”
“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俩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得到贵人们的喜爱。”他的眼睛在夏枢怀里的紫檀木蝈蝈笼上扫了一下:“但是狗屎运迟早也有走完的时候。”
夏枢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困得厉害,也懒得和他打嘴炮,抱着蝈蝈笼,转身就打算走。
只是男子的下一句话,一下子将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我倒想知道,等褚洵长大把你们夫妻俩赶出淮阳候府的时候,你们还敢不敢如现在般硬气。或者说……”冯二不怀好意地笑道:“因为娶了你而失去了世子之位的褚源,会不会在褚洵长大前,就心狠手辣地让你‘自然离世’?”
夏枢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因为娶了他,褚源失去了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