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以南想到这里,即使不知道反骨代表着什么,却仍然感到不寒而栗。
他想起来了,璐璐打量自己的时候,是从额头发际线开始,视线向两侧太阳穴和颅骨方向一寸寸看过去的,她的目光如炬,仿佛一颗颗骨钉,紧挨着敲进人的头颅内部。祁以南再看向璐璐手里的那块动物骨骼,此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境的原因,那块泛着灰色的不明生物骨骼竟然慢慢和人类头盖骨的形状重合在一起,原本它像龟甲一样倒扣着,但一旦翻过来,凹形内里如蛛网细密的骨纹就显露出来,再也无法让人联想到龟甲,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人头碗,连骨骼内侧刻着的蝇头小字也渗出了血色。
原本虚弱得快要站不起来的楼羽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璐璐的手腕,警告道:“这件事不要拉无关的人下水。”
看着他眼中隐忍不发的担忧,璐璐扬眉反问:“无关?你说的是这位小少爷?你确定他是无关的人吗?难道你看不出来么,从他踏进流波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什么偶然和意外,有的只是宿命的纠缠。”
璐璐连珠炮弹一样说完,转头看向祁以南:“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说过这不是你第一次来流波山吧?”
祁以南虽然没有过去的确切记忆,但还是点头:“对,去年和前年的夏天都有短暂地来到这里,但奇怪的是……如果不是观主特意告诉我,我几乎记不起来当时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暑假出游,流波山这个在南海深处远离大陆的孤岛显然并不是什么适合消暑的旅游之地,为什么自己会连续三年来到这里?而之前来过这里就像是别人转述给他的,如果有人问起来,他会回答自己确实是有到过流波山,但具体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和哪些人接触了,这些关乎到细节的问题他却无法回答上来,就像是被人可以抹去了详细内容只留下个框架梗概一样。
“这说明从前年就已经开始了,流波山虽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我想你会忘记很多细节这件事,不会是流波山本身对你造成的。”璐璐揶揄地看了楼羽笙一眼,心说如果是这座山做的,恐怕是将你整段记忆都全部删掉才对,“如果不是流波山对你造成的影响,那么范围就缩小很多了。”
“难道是观主?就算不是楼邢枫,那总不可能是……”祁以南实在说不出自己父亲的名字,这样的猜测太过于残酷,有些怀疑一旦种下了就难以根除,只会一直盘踞在心里难以消亡,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之前,他绝不会怀疑自己的家人。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想要触碰璐璐手上像是人头碗的骨骼碎片,却被楼羽笙拉住了手。
细长却冰冷的手指拦住他之后,那冰冰的指尖从他指根的缝隙开始,慢慢地插进指间,像是两排刺向对方的长枪,却在微妙的角度交织而过,紧密扣在一起。
“不要摸它,我担心对你不好。”
小九五特有的低哑声音在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秋天的冷意,却像是森林中的曦光,即使冷色调也并不让人心生畏惧。
随即祁以南意识到,自从璐璐出现之后就沉默寡言的小九五,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坦露对于自己的担忧,他不知道小九五的内心经过了多少自我的斗争,小九五原本也只是一个对师父有着孺慕之情的普通少年而已,他又是怎样在一次次不公平的任务中怀疑自己,又在师父的冷落和同门的奚落中沉默,最后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呢?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看看自己的脸色吧!”祁小少爷想起来他方才祈求璐璐不要讲出真相时的那个小眼神儿就闹心,脾气上来了也不管别人,上手捏了捏小九五和手指一样冰凉的脸颊。
捏上去虽然手感不错,可是小九五的下巴本来就很瘦削,脸上更是没有几两肉,还这么冰冷,直叫祁小少爷好一阵心疼,恨不得把手掌贴在上面捂一捂。